羊城。特護病房之中,數人守護在季如蘭身邊,淚眼婆娑。都是季如蘭的親人,對季如蘭的關懷源自親情,自然全是真心真情。但在親人圍繞之下的季如蘭,緊閉雙眼,臉色紅潤,呼吸平穩,就如進入了甜美的夢鄉一樣。也不知在她的美夢之中,有沒有夏想?季如蘭昏迷了一周了。讓醫生束手無策的是,季如蘭的昏迷不同於尋常的昏迷,她身體的各項機能正常,表麵上更是沒有受到一點兒傷,身體在爆炸的衝擊之下,甚至連表皮都沒有擦破,堪稱奇跡。而且她呼吸正常、腦電波活動正常,除了昏睡不醒之後,正常得沒法再正常了。就主治醫生多年的豐富從醫經驗判斷,季如蘭現在的情況稱之為昏迷不太恰當,應該叫睡眠才對。就是說,如果忽然之間季如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一下坐起,就如大夢初醒一樣,她也不會驚奇。但問題是,季如蘭就是不醒。醫生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隻能將季如蘭的情況形容為自我保護意識過度而導致的自我封閉,換言之,就是季如蘭不願醒來,沉浸在夢中無法自拔。能讓人願睡不願醒的夢,自然是美夢。季如蘭的幾名主治醫生就形象地送了季如蘭一個外號——睡美人。今天一早,林雙蓬來醫院看望季如蘭,帶來了鮮花和水果,又陪季家家人說了幾句話,他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季如竹突然問了一句:“夏想還沒有收拾了吳曉陽?”林雙蓬無奈一笑:“夏想不是軍委主席,再說就算他是軍委主席,也不可能說收拾一名中將就收拾一名中將。老爺子今天要陪夏想一起到軍委轉一轉,過了今天,事情就大概有一個解決的脈絡了。”“事情的結果最終會是什麼樣子?”季如竹又問,突然想起了張力,“張力會是什麼下場?”“事情的最終結果……我也說不好。”林雙蓬得承認他的眼界不夠,一直在嶺南省內打轉,整個嶺南除了陳皓天、米紀火和夏想有資格坐南疆而北望之外,其餘人等,都欠缺了境界,“至於張力,恐怕要成為犧牲品了。”季如竹和林雙蓬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們談論夏想和張力的時候,季如蘭緊閉的雙眼似乎努力要睜開,但努力了幾次之後,好象還是不想驚醒美夢一樣,她又恢複了沉睡的姿態。……季如蘭的大夢,或許是美夢。有些人的清醒,卻即將麵臨著一場深不見底的惡夢。夏想的汽車停在軍委門口的時候,依然由穀昌出麵迎接。穀昌邁著自信、輕鬆的步伐來到門口,剛一站定,就愣住了。夏想事先說明會有人陪同他前來,軍委方麵以為頂多是秘書或是隨同人員,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會有古老出麵。結果還真是有古老出麵了。如果僅僅是古老出麵,也不至於讓穀昌驚呆當場,但在古老的身後,不但有季老,還有鄭老!不錯,基本上久已不問世事的鄭老竟然親自出麵,作為夏想的陪同現身軍委,此事……大有玄機了。穀昌一時失神,但軍委方麵已經明明答應了夏想,接受他會有陪同人員一同前來的要求,就沒有理由拒絕夏想一行同時進入,更何況,想要拒絕,還要有資格才行!誰敢拒絕對軍委有著或明或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三位老人!穀昌忙恭敬而不熱情地禮請夏想幾人入內,在表麵上的熱情之下,心中卻是無比的苦澀,並且猛然升騰起強烈的不安。夏想氣定神閒,而且一副勝券在握的微笑,就莫名讓穀昌心中大跳,不過隨即想到今天精心的布局,又稍微穩定了心神。軍委之中,和當年古老、季老、鄭老常來時沒有兩樣,如今故地重遊,三位老人家感慨萬千,一邊走,一邊小聲說話。不少人認出了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不管是上將、中將還是少將,都紛紛向三位老人敬禮。夏想置身其間,也享受到了超規格的待遇。聽到古老等三人意外現身,軍委許多高層坐不住了,紛紛出動前來迎接。不過還是晚了一步,也不知是幾位老人家有意為之,還是夏想故意使壞,腳步飛快,等軍委領導聽到消息邁出辦公大樓時,夏想和三位老人家已經來到了會議室。軍委方麵出麵接待夏想一行的,依然是王任久,但除他之外,又多了一人——符淵。符淵在夏想來到軍委之時,終於正式現身並介入吳曉陽事件,再次向外界表明了他堅定的反腐決心。同時,作為製衡,符淵也有為夏想打氣的用心。王任久和穀昌對視一眼,眼中有怒氣,也有苦笑,誰也沒有想到夏想會來這一出,在三位老爺子麵前,先前的布局雖然周密,但要是當著三位老爺子的麵施展的話,萬一惹怒了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無法收場怎麼辦?難道說,今天的事情,就隻能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了?古老發話了:“任久同誌,符淵同誌,穀昌同誌,我和孝老、鄭老來此,是旁聽,不會影響軍委和夏想之間的談話,也不會發表任何傾向性意見,隻是起一個監督的作用,你們不要有心理負擔,該怎麼進行就怎麼進行。”“就是。”季老也和顏悅色地附和了一句。“怎麼,任久和符淵同誌,不會不歡迎我們幾個老家夥吧?”鄭老笑問了一句。“老首長指導工作,我代表軍委上下,歡迎還來不及。”王任久隻好違心地說道,然後吩咐秘書,“換幾杯綠茶,準備記錄談話內容。”本來已經上了茶,特意吩咐秘書再去換茶,換的不是茶,而是幕後的交流。夏想清楚,老古清楚,季老和鄭老也是久經官場之人,豈能不清楚?卻都不點破,笑而不語,默認了王任久的換茶之舉。王任久臨時換茶,其實就證明了一點,在麵對三位老爺子正麵、強大的壓力之下,他猶豫了,對已經擬定的計劃是否繼續推進,心中沒底。果不出夏想幾人所料,秘書出去之後,就迅速打出一個電話。在通話一分鐘後,秘書放下電話換了新茶,就又重新來到了會議室。按照慣例,第一杯茶應該先給老古端上,畢竟老古曾經在軍中的級彆最高,但秘書也不知是昏了頭還是一時沒弄清規矩,第一杯茶先端給了夏想。王任久心裡有數了,秘書放茶的順序提醒了他一個事實,有人提醒他,原計劃不變,照計劃行事!老古和季老、鄭老悄然交流了一下眼神,三位老人家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好,不見棺材不落淚,有梟雄本色,隻不過……除非是真正經曆過開國的第一代老人,第二代第三代,在老古和季老、鄭老麵前,終究還是小字輩,就算是梟雄,也隻是小字輩的梟雄。王任久深呼吸一口,心中堅定了必勝的信心,開口問道:“那麼我就先請問夏書記,張力刺殺吳曉陽之前,你是不是事先知情?”這句話不但是陷阱,而且還很不禮貌,夏想卻沒有絲毫不快,搖頭說道:“不知道。”“聽說張力和你關係一向不錯,是不是真有此事?”王任久繼續追問。“我和張力之間的關係,還算可以。”“據相關證據表明,張力在刺殺吳曉陽之前,之所以不再擔任省長秘書的職務,是因為你向米紀火同誌建議更換秘書,是不是說明,你事先知道張力會刺殺吳曉陽,為了安全起見,為了保護米紀火同誌的名譽,才做出以上的提議?”王任久繼續追問,並且加大了力度,試圖激怒夏想,讓夏想盛怒之下心神大亂。夏想卻依然鎮靜自若:“這個說法就唯心了,張力被免去省長秘書職務和他與吳曉陽之間個人恩怨沒有直接的關聯,兩件事情不能劃等號,沒有任何因果關係。”王任久並不理會夏想的解釋,繼續問道:“請問夏書記和木風、許冠華之間關係十分密切,是不是真事?”“是,確實私人交情不錯。”夏想如實回答,十分坦蕩。“那麼花無缺的爆炸案,軍委的初步調查結論是因為木風和孟讚之間的矛盾,引發了焦良對你的報複,你是不是認可?”可以說,從頭到尾王任久的問話,不是在繼續顛倒黑白,就是想讓夏想誤入歧途,總而言之一句話,繼續黑夏想到底。夏想對這個問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抬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王主任,說了半天,你都是在憑空推測,沒有一點真憑實據。我覺得我們真的不必再浪費時間了……來軍委之前,我提了三個條件,其中有一條是事情不宜公開,不過,我注意到軍委方麵應該已經安排了部分記者,就想讓事情鬨大並且公開化,好,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夏想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就請媒體也參加今天的會談,我會當著媒體的麵,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個清清楚楚,王主任,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