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接完吳天笑的電話,沉默了片刻,才對梅曉琳說道:“幫我訂一張下午的機票,從梅家出來,我直接去機場。”事態雖然並非刻不容緩,但此時卻不宜在京城久留了,夏想決定越快回魯市越好。是該在魯市堵住後繼可能的時候了,為了防止周鴻犯下大錯,他必須親自坐鎮魯市。而燕省方麵,吳天笑在,就相當於他出麵,就會讓燕省方麵知道他的決心。梅曉琳低下頭:“我還以為你還要在京城多呆一天,沒想到這麼急著趕回去……好吧,我幫你訂機票。”夏想托梅曉琳訂票可不是彆有想法,而是不想通過齊省駐京辦訂票,以免被齊省方麵的有心人掌握他的行蹤。看梅曉琳的樣子,還想多和他呆一天,隻是沒辦法,要事纏身。一路上,梅曉琳沉默了,有點鬱鬱寡歡。夏想也沒多勸她什麼,有些事情終究隻能靠自己心開意解。她始終解不開心結,他也沒有辦法。到了梅家,見到了梅老爺子,問候加寒喧過後,夏想見梅老爺子氣色還算可以,就說了幾句吉祥的祝福的話。其實平心而論,也是希望梅老爺子能長命百歲,不提其中的政治因素,就是梅老爺子身體健健康康,對吳老爺子和邱老爺子而言,也是心理上的莫大慰藉。試想,如果付老爺子和梅老爺子同時傳來身患絕症的消息,對吳老爺子和邱老爺子兩位老人來說,肯定是一次強有力的心理衝擊。梅升平公務繁忙,並未回來,夏想在梅家停留了半個多小時,就告辭離去,此時,梅曉琳已經訂好了下午的機票。在梅家,夏想還意外見到梅曉木。和幾年前相比,梅曉木並未成熟多少,雖然他的樣子有些滄桑,也不知是事業上的不如意,還是故意打扮得如此,滄桑卻並不顯得成熟,反正在夏想眼中多少有點不倫不類,遠不如付先先的新潮打扮讓人看得順眼。梅曉木和夏想一共沒說幾句話,雖然他一直在避免提及嚴小時,卻還是忍不住提了一提。言語之中,依然對嚴小時滿是向往和無奈。梅曉木當年和嚴小時之間的種種,也都隨風而去,夏想不願過多地去想去評價。隻是微微感慨,梅家三代之中,除了梅曉琳之外,還真是沒有人才了。難道都逃不過富不過三代的魔咒?古往今來,無數帝王將相都延續不到今天,後人早就斷絕,唯一一個從古至今傳承的家族是孔家——孔聖人的家族,一直綿延至今,從未斷絕。隨後隨梅曉琳到了家裡,見到了梅亭。大概有半年多未見梅亭了,一見梅亭的麵,夏想驀然愣住了。如果說小時候的梅亭長得兼具梅曉琳和他的優點的話,那麼越來越大的梅亭,更顯示出一個小美人的潛質,尤其是她的臉龐,活脫脫是他的另一個翻版,隻不過比他的膚色更多了白晰和細膩。每個人對孩子的喜愛之心源於孩子和自己的天然相象,所有人都對另一個縮小版的自己天然有愛意。所以當夏想看到已經初具冷傲氣質的梅亭之時,他的心一下融化了。梅亭太象他了,眼睛、鼻子和耳朵都象,尤其是眼睛,和夏想的一雙比女人還要漂亮的鳳眼幾乎如出一轍的是,梅亭的鳳眼也是無比靈動,但在靈動之下,卻有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傲然。梅亭長得象他,隻可惜,卻繼承了梅曉琳冷傲的性子,見到他時,隻是眼神跳動了幾下,卻並不如夏東或連夏一樣撲向前來,而隻是淡漠地叫了一聲:“乾……爸。”聲音乾澀,並無歡悅之意,表情淡淡,也沒有梅曉琳所說的梅亭十分想他的情形出現。夏想多少有點尷尬,隻好蹲下身來,伸手想要抱抱梅亭,梅亭卻並不向前,隻是淡漠地搖了搖頭:“習慣了沒人擁抱,不想再抱了,要不,以後再想的時候,就沒有了。”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小小的臉上寫滿了倔強,讓人心疼。夏想無語,一個人不可能做到麵麵俱到,是的,他是愧對梅亭和肖夏,相比之下,肖夏的性子溫柔多了,從不抱怨什麼,而且很喜歡寫寫畫畫,是沉靜的性格。兩個女兒都和他關係不太親近,也算是夏想的一個小小遺憾,人生總是不能完美。告彆梅曉琳之時,夏想又提到了湘省的局勢,以及湘省的下一步動向,包括鄭盛是否入局,他遺留在湘省的勢力的現狀,等等,算是他和梅曉琳見麵半天之後,總算談到了政治話題。和邱緒峰、付先鋒見麵,基本上三句話之後就是政治話題了,梅曉琳到底有所不同,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雖是女人,也畢竟是一市之長,也隻有在他麵前,才會先是女人後是市長。在彆人麵前,或許她就會一直是梅市長的嚴肅形象了。夏想沒再回吳家,打了電話回去,就直奔機場了。途中,接到了付先鋒的一個電話。“夏書記,還算是收到了預期的效果,謝謝你來看望我家老爺子。”付先鋒客氣地說道,“老爺子說,他以前對你有點偏見,現在看來,是他看錯了人,他說你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年輕人。”雖然付老爺子盛讚他的人品,夏想心中卻有不祥的預感,所謂人之將死,其言必善,難道說付老爺子的病情比表麵上更嚴重?付先鋒所說的收到了預期的效果,顯然是指家族勢力之間的聯動產生了一定的政治影響,在各方勢力之間達到了宣示家族勢力同進共退的決心。付家有意壯大聲勢,幾家也都十分配合,相信除了總書記之外,反對一係和平民一係都會有所震驚和大感意外,因為此事事先一直處於保密狀態,除了總書記之外,之前,彆人都沒有得到任何消息。至於葉天南的意外出現,確實是意外之中的巧合。總書記之所以清楚今天發生的事情,也是在和古秋實同行之時,夏想事先透露的結果。相信反對一係和平民一係會為今天的事情,專門開會研究一下相應的對策。隨後,夏想又和吳天笑通了一個電話,讓吳天笑暫時留在燕市,隨時關注事態動向,等候進一步指示。吳天然欣然應允,他在燕市受到了禮遇,十分受用,又被夏書記托以重任,既欣慰,又不敢懈怠,當即表示一定會不負重托。讓夏想感到意外的是,在他即將登機的時候,又接到了老古的電話。老古最近有點神秘,似乎一直掩藏在背後,擺出的是旁觀者清的作派。本來夏想此來京城,還想時機允許的時候和老古見上一麵,但時間太過緊迫,他必須現在趕回魯市布局,因為明天成達才將會抵達魯市。“夏想,你最近的手法越來越來撲朔迷離了,我都看不明白了。”老古上來就開了一句玩笑。“老古,您老最近不是一心悟道,怎麼又關心世間的俗事了?”“道可道,非常道……”老古哈哈一笑,“我在談玄論道之後,忽有所悟,然後又鑽研了佛經,結果發現了一句話——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感覺比單純的談玄說妙要高上一個境界。”“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是凡人的境界。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是神仙的境界。”既然老古開口先是談論玄妙,夏想也就接話談玄,“再上升一個境界的話,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就又是世外高人的境界了。”“照你所說,第一個境界的見山是山,和第三個境界的見山是山,不是沒有分彆了?何必繞上一個大彎?”老古明是和夏想討論玄妙之道,其實,還是在點明現實之中的政治之術。“怎麼能沒有分彆?第一個見山是山,是理論上的見山是山,就和一個人什麼都沒有經曆,就覺得一切不過如此一樣,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才知道現實和想象還是大不一樣。第三個見山是山,是真正切身經曆之後的見山是山,就如您老一樣,十幾歲時認為人生不過如此,是無病呻|吟的口出狂言。而現在您再說出人生不過如此的話,是一切不過於心的大徹大悟。”“哈哈哈哈。”老古放聲大笑,笑聲中氣十足,十分洪亮,“你小子真是能說會道,我現在就想拉你過來,好好和我談論談論道學,不過你現在才在第二個境界,說得頭頭是道,其實還是紙上談兵,並非親身體會。”這話說得對,夏想畢竟才是省委副書記,靠想象,永遠也想象不出來當上省長和省委書記之時是什麼心態,再進一步,邁進國家領導人的行列之時,又將是怎樣的眼界。世間許多事情,隻有身在其中之時,才解其中味。“您老有什麼話要說,就請明說,我腦子愚笨,不點不醒。”夏想明是謙虛,其實是想掛電話了,因為他要登機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自己都想明白了,究竟結果怎麼樣,誰也不好說。”老古似乎歎息一聲,“齊省可能要出亂子,你有麻煩的時候,去找胡存富和費誌棟。”夏想大驚,齊省好好的,怎會大亂到要軍方出動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