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想預料的一樣,老古在晚上就及時現身了,和總理見了一麵。至於在哪裡見麵,談了些什麼,他就不得而知了,也懶得過問,因為他知道,他的任務暫時算是完成了。晚上,他還有彆的事情要辦——他要和周鴻基見麵。見麵,是周鴻基主動提出的,說是要商議一下下一步針對五嶽問題的處置意見。不得不說,周鴻基的借口很一般,但夏想卻能體會他的迫切心情。因為現在的周鴻基,茫然了。周鴻基在機場之上,突發奇想,接連越位數人向總理麵呈前往鹽務局的負麵影響,結果卻無功而返,總理絲毫沒有理會他的建議,而孫習民甚至還狠狠批評了他幾句,指責他不識時務!周鴻基苦惱而茫然,他隻是想告訴總理,現在鹽務局是眾矢之的,魯成良之死,萬元成被雙規,以及司馬北的潛逃,都多少和鹽務局有利益糾葛,而且根據他手中掌握的證據,下一步還要鹽務局相關領導到紀委接受問話,總理此時到鹽務局看望所謂的壽星老人,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當然,他隻對孫習民說了實情,麵對總理時,隻是含蓄一說。但不管是孫習民還是總理,都對他的好心沒有積極回應不說,孫習民是憤然對他,而總理則是漠然視之,就讓他大感失落。周鴻基心中苦悶難言,想了一想,問計於夏想是眼下最佳選擇,他就主動打出了邀請電話。夏想接到周鴻基邀請的一刻,還猶豫了一下,雖然他很清楚當時在機場上發生了什麼,既有周鴻基初出京城天真的一麵,又有他一心熱切真心想提醒總理的一麵,但卻被孫習民和總理誤會了。此時,正是拉攏周鴻基的最好時機!但眼下時機非常敏感,他和周鴻基在總理尚在魯市的時候,私下見麵,萬一傳到了總理的耳中,說不定也會帶來不必要的猜疑。其實以上並非夏想真正擔心的方麵,讓夏想稍一遲疑的關鍵因素是,通過機場一幕他對周鴻基又多了一層認識,和孫習民步步為營的策略不同的是,周鴻基膽大,心細,出手時機準,是一個潛力極大的對手。夏想很明白周鴻基此時找他,肯定是要尋求他的幫助。幫助周鴻基,在最關鍵的時候助他一臂之力,確實也會收到雪中送炭的效果,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周鴻基經此一事之後,就會有一個蛻變的過程,所謂遇風化雨,遇雨化龍,正當其時。換句話說,他現在幫了周鴻基,固然可以再次將有失控跡象的齊省局勢擺平,但周鴻基很有可能借他之手,一飛衝天,從此成長為一名成熟的政客。而周鴻基和他,畢竟不是同路人,暫時的眼前利益,掩蓋不了長遠的原則性分岐,等終有一天周鴻基坐到高高的政治舞台之上時,或許就是他最大的政治對手,他再回首曾經拉周鴻基一把之時的情形,是該慶幸他的眼光超絕,還是該苦笑養虎為患?夏想隻遲疑了幾秒鐘,最後還是爽快地答應了周鴻基的邀請,因為夏想知道,他幫與不幫周鴻基,周鴻基總有突破重圍的一天,不如好人還是讓他來做,他再芝麻裡麵加點鹽,順勢推上一把。在前往和周鴻基會麵的路上,夏想接到了蕭伍的電話。“領導,李省長作東宴請我和、楊總、陳總一行,還有沈總也在。”蕭伍及時向夏想彙報了動向。說來慚愧,蕭伍、楊威和哦呢陳三人來魯市有幾天了,他一直抽不出時間和他們坐一坐,也真是無語。主要也是事情一連串的發生,讓人應接不暇。由李丁山出麵也是好事,作為常委副省長,李丁山需要政績,而蕭伍、楊威和哦呢陳正有意來齊省拓展市場,也需要省政府方麵照應,雙方都是夏想信任的人,不存在溝通和爾虞我詐的問題。如果僅僅是以上消息,還不足以讓夏想吃驚,隨後蕭伍又透露了一個插曲,就讓他一下琢磨出了另外的味道。“說來也巧,正好遇到了秦省長。秦省長很開朗,幾句話一談,就和我們湊成一桌了。”蕭伍比以前有政治智慧多了,壓低了聲音說道,“酒桌上打電話不方便,我就溜了出來向領導請示一聲,在秦省長麵前,說話是不是要注意一點?”聯想到秦侃向他借茶的一幕,夏想心想秦侃可不是碰巧遇到,怕是有意為之,想想秦侃的為人也挺有意思,似乎他在齊省一乾常委之中,最為特立獨行,頗有當年梅升平的風采。當然,和梅升平後台強硬有恃無恐無法相比的是,秦侃並無後台,他的特立獨行恐怕是無奈之舉。“適當注意一下分寸就可以了,可以拉近關係,但投資問題,最好彆提。”夏想隻點了一點,相信李丁山也心裡有數。剛掛斷蕭伍的電話,還沒有細想秦侃到底要在接下來的局勢之中站在哪一方,電話卻又響了。真是事情多到讓人無語,夏想隨手接聽了電話:“你好!”“我不好,夏哥哥,我很不好!”宋一凡的聲音輕靈地跳進了耳朵,就如初夏夜晚的一朵突如其來的小花,讓人感受到夏天的美好,“你有多久沒來京城看我了?哼,我生你氣了!”連若菡敢直接反駁他的意見,敢不經他的允許自作主張決定一件大事,古玉敢衝他使小性子,敢曬他,但不管是連若菡還是古玉,都不如宋一凡敢不問緣由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和他生氣。小就是小的仗勢,宋一凡在他麵前,可以永遠保持一顆不老的童心。“又怎麼了?”夏想嗬嗬一笑,“你想來魯市就儘管來好了,又耍什麼小孩子脾氣?說說看,誰欺負你了?”“沒人欺負我,我就是想你了。我要畢業了,剛剛在想,是留在京城工作,還是到魯市尋求更好的發展機會,我要你說……”宋一凡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宋一凡的專業是古典文學,最適合的工作還是做學問研究,她在京城才有更大的發展空間,魯市的文化氛圍畢竟比不了首善之地,但女孩的心思夏想豈能不知,隻好無奈說道:“我最近恐怕沒時間去京城,你要想來魯市,隨時歡迎。”“好吧,就先饒你一次,等我完成了畢業論文之後,就去魯市找你。你可是答應了要陪我爬一次泰山,不能說話不算話。”宋一凡咯咯笑了一氣,不等夏想說話,迅速掛斷了電話。“我什麼時候答應你要爬泰山了……”夏想才意識到上了宋一凡的當,急忙辯白一句,話說一半又停了下來,因為他一個人對著空氣說話,也實在是沒有意思。搖了搖頭,索性不再去想古怪精靈的宋一凡,凡丫頭想來魯市他也阻擋不了,就由她去,隻要她開心快樂就好。由宋一凡又想到了宋朝度,最近一段時間沒有和宋朝度聯係,聽說他一直忙於跑動下一步,經常奔波在吉江和京城之間,忙得不可開交。想想也是,宋朝度按資曆和年齡,都有機會前進一步了,明年的換屆,他的目標自然是政治局。有同樣訴求的還有陳風。距離明年的換屆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但現在就要提前進入狀態了。以陳風和宋朝度的為人,以及他們在京城的人脈,想要進局,還是有不小的難度,畢竟二十幾人的政治局,是每一個正部級高官都向往的神聖之所在。單是他認識的省委書記之中,有資本進局並且有活動能力者,除了陳風和宋朝度之外,還有邱仁禮。所以,由此推斷,邱仁禮在齊省需要政績,需要政聲,需要一次有力的動作來證明他在齊省一任之上,有所作為。就當此次和周鴻基的見麵,為今後的長遠埋下伏筆吧。無巧不巧,周鴻基約夏想見麵的地點,也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和周鴻基之間也算有過一兩次默契了,就少了寒喧和客套,夏想一進門,周鴻基起身相迎之後,剛一坐下,就直奔主題。“夏書記,我想調整監察廳一名副廳長的工作,希望得到你和邱書記的支持。”周鴻基目光炯炯直視夏想的雙眼,期待夏想的回答。夏想笑了一笑:“省委一向支持省紀委的工作,我也一向支持周書記的工作。不過……”輕微一停頓,他也坦然回應周鴻基的目光,“現在正值總理視察期間,不宜有大的動作,我個人的意見是,等等再說。”“要的就是夏書記這句話。”周鴻基自得地一笑,“我知道現在時機不對,再說調整副廳長還要上常委會研究,總理在,省委可沒有時間召開常委會。不過,省紀委掌握了大量的證據,可以將五嶽問題擺到明麵了。”夏想心中大跳,周鴻基真要下注了?如果是真,周鴻基還真是一個敢作敢為的人物!夏想猜對了,比起葉天南的當機立斷的優點,周鴻基的最大優點就是審時度勢並且敢想敢做,他隨後出其不意地出手,不但讓齊省的局勢大變,也讓總理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