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呢陳早年是郎市市委組織部的乾事,八十年代初下海經商,成立了卓越公司。憑借其曾經在市委組織部的關係,找朋友拆借了50萬投資農產品,不料賠得血本無歸。後來不知怎麼就看中了木材生意,投資木料,賺到了第一桶金。其後,哦呢陳開始涉足房地產。其實哦呢陳涉足房產地源於一個偶然的機會。當時郎市一家集體所有製的建築公司郎市三建依靠職工集資、銀行貸款和投資者的數千萬購地款,征用了市郊約800畝土地,並將其中大部分轉賣了出去。多數土地都沒有辦理土地證,投資者手中的憑證就是一張收據和一紙與郎市三建的購地協議。一年後,郎市三建正在開工建設的小區因為沒有土地證被政府勒令停工,投資者由此開始上訪。而在“爛尾”的這段時間裡,地價逐漸漲了起來,原來幾萬元一畝就能批出去的地,幾年之內價值已經翻了幾番。與此同時,郎市三建因為內部原因也資產重組,改製成了私營企業。隨著經濟的發展,郎市的規劃也做出了調整,涉及這片土地的行政區劃也有了改變,由市郊劃歸了市區,價格再次翻番。由此,糾纏數年的土地糾紛不僅沒有停止,反而因為價值的增加,大有愈演愈烈之勢。2000年2月,哦呢陳開始插手郎市三建的改製。他先是用了某種手段趕走了郎市三建的法人代表崔建,讓他的大哥陳大頭擔任了法人代表,然後又偽造了一個3000萬的欠條。憑借此欠條,郎市中級人民法院在2002年的時候將郎市三建名下價值至少數億元的800畝土地裁定給了哦呢陳的卓越公司。而實際上裁定給哦呢陳的800畝地皮,其實400畝已經賣給了400多名投資者,法院的判決造成了一女二嫁的後果,從而進一步激化了矛盾。此時,地皮價格再次升值,投資者上訪不斷,紛紛要求拿回土地所有權,而且以原來郎市三建的法人代表崔建為首的投資者,強烈要求法院撤銷判決,還投資者一個公道。但隨後不久,崔建和所有投資者都集體失聲了,因為他們都相繼受到了人身威脅,有人家中被丟了磚頭,有人收到了恐嚇信,有人的汽車刹車失靈,等等,在要財還是要命的選擇麵前,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選擇了後者。再後,哦呢陳空手套白狼得來的800畝地皮,升值了數十倍,他也一躍成為郎市實力最雄厚的民營企業家!800畝地皮,哦呢陳開發了400畝,還餘下400畝,2003年底,正當哦呢陳準備出手套現之時,意外又出現了,古向文和艾成文分彆來郎市上任,郎市變天了。市長和市委書記一換人,原郎市三建的法人代表崔建又重新組織了投資者,並且通過各種關係找到了艾成文,要求艾書記主持公道。據說當時艾成文拍案而起,大為震怒,當著崔建的麵親自打電話給法院院長,要求撤銷當時的判決。法院表麵是獨立的司法機構,實際上,還是要聽從書記的指揮。院長一聽就立刻行動起來,第一時間查封了剩餘的400畝地。哦呢陳自然不乾了,也迅速行動起來。不久之後,常務副市長瑞根向中院做出批示,要求中院暫停撤銷判決。按理說一個是書記發話了,一個是常務副市長的批示,書記的話當然分量更重,但讓崔建等人目瞪口呆的是,中院在接到瑞根的批示後,立刻又解封了400畝地皮,聲稱經調查,當時法院的判決是正確的,地皮就該歸卓越公司所有。書記的指示抵不過常務副市長的批示?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了。然而讓不少人更加不解的是,法院不聽從艾成文的指揮,艾成文居然沒有了下文,不再插手此事,也不知是知難而退,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反正在外人看來,是明顯被瑞根和哦呢陳壓了一頭。本來以為這件事情會至此為止,不會再有什麼波折了,不想事隔不久又節外生枝,正準備出手大賺一筆的哦呢陳,400畝地再次被查封!這一次,出手的是古向國。古向國責成市政府成立了以塗筠為組長的“化解郎市三建係列矛盾協調領導小組”,由塗筠擔任組長,負責協調和調解郎市三建的全部遺留問題。古向國出手和艾成文不同,直接就讓國土局以市國土局的名義向中院發函,說明400畝地皮的歸屬問題不明,經查,產權在市政府手中。而原先400畝地皮已經建成了卓越小區,取得了合法的土地證,不在追究的範圍之內。國土局的函果然管用,中院立刻就又查封了哦呢陳的400畝地皮。一天後,在哦呢陳還沒有來得及有所行動之前,國土局又重新發函給中院,聲稱經查明土地權歸市政府所有,要求法院解封。法院非常配合工作,立刻解封。而國土局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辦理好了土地證,而且還將土地以政府招商引資的名義批給了另外一名商人,辦完一切手續之後,才用了不到一天時間,創下了國土局辦事效率之最。重新拿到土地的商人,將400畝地皮重新規劃,建造了一處非常龐大的療養院——明為療養院,實際上是一處秘密聚會的俱樂部,類似於美國的波希米亞俱樂部,來往其中的人,非官即商,非一定級彆和財富的人,不可進入。療養院起名九號公館,據說,經常舉辦秘密酒會,能夠得到一張邀請函的人,都是顯赫的身份或身世,常有京城和津城兩地神秘的客人光顧,名聲大噪。聽說事後崔建極不服氣,親自找到了古向國就地皮的事情理論:“古市長,這塊地皮牽涉到太多的糾紛,協調小組的任務本來是要解決遺留問題,結果遺留問題沒解決,新的問題又製造出來了!現在都成了一女三嫁了!”古向國卻不以為然地說道:“這可不是你的地皮,是政府招商引資的項目。再說什麼一女三嫁的問題,你自己也有責任。你不看好自己的東西,被彆人拿去了,人家拿了你的東西給政府了,我還抓他做什麼?你不要說了,政府都已經招商引資了,還能再退出來?”崔建氣得沒法,又去找到艾成文,指望艾書記能主持公道,不料艾成文卻說:“我已經批示過一次了,不能再管了。古市長是政府,我是市委,我不能對政府的事情指手畫腳……”一女三嫁,崔建和幾百名投資者現在想找說理的地方,都不知道該找誰…………一頓飯吃了足足有兩個小時,主要是劉一琳講故事的水平太高超了,聽得夏想入了神。有些事情他也聽過一二,但更多的事情卻是聞所未聞,今天聽了劉一琳的敘說,才讓他對哦呢陳的起家和人脈,有了更深的了解。當然,還是有許多東西劉一琳沒有講出來,比如哦呢陳的後台究竟是誰——僅僅說是瑞根,夏想肯定不信——還有哦呢陳在最後古向國橫插一手強行搶走400畝地皮之時,事後卻沒有任何反應,太不正常了,肯定還有更深的內幕。夏想就以茶代酒,敬了劉一琳一杯:“敬劉部長一杯。劉部長講話確實有水平,聽得我是意猶未儘……”劉一琳悄然一笑:“我知道您肯定有話要問,儘管問好了,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夏想要的就是這句話:“那我就不客氣了——哦呢陳名下產業龐大,一處幾百畝的地皮,不過是他資產的一小部分……”言外之意是,劉一琳講了半天,其實隻透露了哦呢陳起家之時,曾經借助過幾百畝地皮,並且采取了不法手段獲取了暴利了事實。當然,從中也可以看出了郎市局勢的一些內幕。艾成文掌控不了大局,在地皮事件上,他被瑞根壓了一頭。但瑞根手段沒有古向國高超,因為古向國移花接木,最後平空就將400畝地皮收歸了政府——當然表麵上是歸了政府所有,實際上還是為個人帶來了利益——而在古向國利用國土局出麵擺平此事的過程中,艾成文和瑞根似乎都視而不見,或者是無力反抗,其中肯定還有什麼內幕交易,否則以哦呢陳的為人,怎麼會甘願吃這麼大一個啞巴虧?如果說艾成文視而不見還說得過去,哦呢陳和瑞根都一點表示也沒有,就太不正常了。夏想同時感慨的是,郎市還真是一個讓人看不清形勢的地方,書記和市長不和不算什麼,各地都一樣,但常務副市長居然能壓書記一頭——好吧,就算瑞根有黑惡勢力可以借助,但他和古向國關係也一般,那他在政治上借助誰的勢?果然是錯綜複雜,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密密麻麻,讓人找不到解開問題的關鍵環節。劉一琳也是一點就透,她就是故意隱瞞了哦呢陳最神秘的背景,就是要等夏想發問,夏想一問,她就會心地笑了:“哦呢陳產業龐大,但有一半以上的產業是在京城和津城,在郎市,隻占三分之一左右,主要以房地產、煙草和酒店業為,還有一些舞廳、KTV等不好見光的行當,也多有他的影子,他是有錢就賺,沒有什麼原則的人。既然他的產業的大頭在京城,他的最大的靠山,自然也在京城。我也是聽來的說法,不一定準確,僅供你參考……”她眨眨眼睛,一臉神秘地小聲說道:“據說,哦呢陳的後台是秦進海。”國務院一共四位副總理,除了付家的付伯舉和趙小峰的父親趙泉新之外,還有兩人分彆是秦進海和萬良民,而秦進海在四位副總理中排名第一!竟然是秦副總理?夏想吃驚不小。夏想原以為哦呢陳的後台即使在京城,充其量是一個部委的高官就頂天了,沒想到,一個哦呢陳背後就能有一個副總理,也太嚇人了一些。再聯想到梅升平曾經點出,古向國還是一號首長點名的乾部,真與假暫且不論,郎市,還真是火藥桶加地雷陣的生死之地。儘管劉一琳說隻是聽來的說法,但以她的級彆和她的謹慎,一點也沒有譜的事情她不會說出口。沉默了小片刻,夏想才又問道:“這麼說,瑞市長也有強硬的後台了?”劉一琳點頭:“郎市幾乎人人都有京城的背景,瑞市長也不例外。聽說,瑞市長的後台是梅家!”“什麼?”如果說哦呢陳的後台是秦副總理讓他微感震驚的話,那麼瑞市長的靠山是梅家確實就讓他大為震驚,因為梅升平一點也沒有透露過哪怕丁點兒的暗示。竟然又牽扯上了梅家?其實早在來郎市之前,夏想就心存憂慮,以四大家族的勢力和眼光,郎市也是必爭之地,一旦大京城經濟圈提上日程,郎市作為前沿陣地,重要性不言而喻,四家隻盯燕市不插手郎市的話,不符合他們一慣的做法。但他來到郎市之後,雖然現在時間還不長,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四家有插手郎市的痕跡,十幾名常委之中,他還沒有摸清誰是哪一家的人,而且他最擔心的付家的勢力,好象在郎市不見一點影響,還有勢力最大的吳家,在郎市也沒有一點影響力的話也不可能,就都讓他暗暗驚訝,又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也清楚,可能是他還沒有深入了解的原因,郎市的常委們,都掩藏得很深,也是習慣了在京津和省委之間的夾縫生存的緣故,都非常小心翼翼。畢竟和燕市不同,燕市有省委,各人的立場必須鮮明才能生存,而郎市處在京津燕三地之間,越是真人不露相,越能給人神秘感,讓人摸不清誰會有更強大的後台。政治上,也講究一個虛虛實實的策略,讓彆人看不透才有神秘感,一神秘,就有了更大的餘地。夏想現在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在郎市,四家肯定各有關係在,至於是誰,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瑞根如果真是梅家在郎市的關係,確實讓夏想既震驚又不解,梅升平一點也不對他透露,是何用意?難道僅僅是因為瑞根已經退下?梅升平不夠意思,隱瞞得挺深,夏想就決定有機會一定要找他理論幾句。劉一琳對夏想的震驚很滿意:“我和梅部長之間的關係,可沒有您和梅部長之間密切,他不告訴我瑞市長的事情也就算了,不告訴您,就有點耐人尋味了……”劉一琳有沒有挑撥離間的想法,夏想不敢肯定,他隻知道,他和梅升平之間關係再密切,也大不過家族利益,涉及到家族的根本利益之時,梅升平彆說對他有所隱瞞了,就是親自對他出手打壓也正常。夏想也不願去惡意猜測劉一琳是什麼用心,反正今天劉一琳表現讓他很滿意,就笑:“隻有實力對等的時候才是盟友,實力不對等的時候,是朋友。盟友是合作的對象,朋友是鬆散的關係。”劉一琳一臉恍然大悟狀:“精辟,深刻,聽夏市長一句話,讓我受益匪淺。”夏想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九號公館的主人是誰?”“哦呢陳有驚仙居的雅間排名,九號公館也有九號公館的鑽石、金、銀卡的三級會員製度,對了,我還有一張九號公館的銀卡。”劉一琳無奈一笑,“被哦呢陳排到第8位,也被九號公館的主人列為第三等貴賓,我這個組織部長,在郎市很沒有地位。”夏想沒有接劉一琳的話,她有沒有地位,是她自己的原因,或者說她不想在郎市有所作為而已,與他真的關係不大,他所在意的是,九號公館的主人究竟是誰?還有,哦呢陳為什麼甘願將400畝地皮拱手讓人?儘管說來地皮也是哦呢陳搶來的,但搶到碗裡的就是肉了,誰也不會免費再讓出去,除非有三個原因,一是對方足夠強大,讓他望而卻步,二是對方暗中給了他足夠的好處,讓他心滿意足。三是九號公館的主人其實也是哦呢陳的人,此人出麵,不過是掩耳盜鈴,是哦呢陳的瞞天過海之計罷了。隻是通過一招暗渡陳倉的計策,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將不合法的地皮合法化,然後再以低價買入,以化解民怨。劉一琳顯然是故意吊夏想的胃口,她抿了一口茶:“好茶,味道十足,一品就是知道是明前茶,回味無窮,不過就是稍微淡了一點。”夏想嗬嗬一笑:“其實九號公館的主人是誰,也不難打聽出來……”他不上劉一琳的當。劉一琳無奈:“說一句好聽的話能難為死你?”可能覺得語氣有點過於親昵了,她的臉微微一紅,又說,“說出來肯定會讓你大吃一驚,因為九號公館公開的主人是來自津城的一個商人,名叫鄧肯,財大氣粗,但卻又名不見經傳,一般人都紛紛猜測鄧肯的來曆,卻查不到什麼。郎市之大,知道九號公館真正幕後主人的人沒有幾人,而我,恰恰是其中之是,幕後主人是……王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