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國會意,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和人傑是多年的朋友了,對他還算了解。人傑為人穩重,但就是太重感情,重朋友,以前朱紀元在一件事情上幫了他一次,他就記在了心上。朱紀元在剛調任省機電辦主任時,還算兢兢業業,人傑就對他印象很好。後來朱紀元說他在機電辦因為住房分配問題,得罪了一些老職工,老職工就認為他貪汙受賄,就紛紛到紀委反映情況。人傑接待了他們,通過了解情況之後得知是老職工們誤會了朱紀元。後來紀委就陸續收到了朱紀元的舉報信,人傑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認為還是有人在搬弄是非,為了不影響朱紀元的工作熱情,不給一個廳級乾部帶來不利的影響,也是出於愛護一個乾部聲譽的考慮,就將舉報信都截留了……至於後來朱紀元都做了些什麼,人傑同誌確實不知情。”“是呀,建國同誌說得好,人傑同誌從本質上講是個好同誌,好乾部,不能因為偶而犯一點小錯就完全否定他以前的成績,不能將朱紀元的貪汙受賄的犯罪行為歸罪於人傑同誌。”崔向就勢接過話來,繼續為古人傑辯解,“省紀委也不可能將全省每一個貪官都繩之以法,如果出現一個貪官,就都指責省紀委沒有在貪官貪汙受賄之前就發現貪官的犯罪行為,也是不負責任的指責。希望端台同誌慎重考慮人傑同誌的問題,不要輕率做出決定。要有治病救人的寬大胸懷……”宋朝度沉默半晌,終於發話了:“大家說的都有道理,我的建議是,古人傑同誌已經不適合再在紀委工作了……”宋朝度隻說一句話,就立刻閉了嘴,又恢複了一臉平靜的狀態。崔向疑惑地看了宋朝度一眼,心想宋朝度和邢端台關係一向密切,今天怎麼沒有和邢端台站在一起,要對古人傑的問題窮追猛打,反而要替古人傑說話?轉念一想,也是,估計是馬霄的話打動了宋朝度,並不是人人都下得了狠手的,宋朝度當年也和古人傑有過來往,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僚,也沒有多少人不看一點情麵就直接落井下石。邢端台是因為古人傑身為第一副書記卻不是他的人,自然要借此機會將古人傑打得不能翻身,其他人,還是念及舊情的。馬萬正也發話了:“朝度說得對,我也覺得還是不要對古人傑同誌立案為好,將他調離紀委係統,一是避嫌,二是也給紀委的其他人一個警醒。”“人傑同誌最近身體不太好,出了朱紀元的事情之後,也是痛心疾首,非常懊悔,曾經流露過要主動退下的想法。我認為,不如直接讓人傑同誌退下,如此一來,相當於對紀委和省委都有了交待,同時,再讓人傑同誌做一個深刻的檢討。”崔向卻突然拋出了一個讓眾人都大吃一驚的建議,“不管是從他個人的角度考慮,還是從朱紀元事件的嚴重影響來看,人傑同誌不僅僅是不適合再在紀委繼續工作下去,也不適合再擔任任何領導職務了。”邢端台立刻開口反對:“我不讚成讓古人傑退下,他在台上接受調查,才能給所有的紀委乾部以警示作用。”“端台同誌……”崔向語重心長地說道,“人傑同誌做出深刻的檢討,再主動退下,也算是一個非常積極的態度了,要給人傑同誌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不要因為一件小事就抓住不放,畢竟人傑同誌的錯誤也不算嚴重。”崔向的意思很明顯了,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古人傑完全退下,以換取紀委對他網開一麵,不再追究他的任何領導責任。之所以不再讓古人傑擔任任何領導職務,他的出發點也是博取在座常委的同情,以退為進,以完全退下來保全名聲,將此事就此揭過。也就是說,朱紀元的案件到朱紀元為止,不再向上追究。古人傑退下之後,隻要不再調查任何古人傑的問題,就永遠也查不到他的身上。崔向也是為他自己著想。他也清楚,如果古人傑不完全退下,還在位的話,就算是一個閒職,也等於樹了一個靶子,隨時還有可能被人攻擊,被人舊事重起。一旦退下,人走茶涼,誰還會對一個退下來的閒人窮追猛打?古人傑最好的選擇就是淡出人們視線,被人遺忘。所以崔向才有了壯士斷腕的決心,也是被邢端台逼迫之下,無奈做出的選擇。邢端台仍然堅決地表示反對:“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讓古人傑以紀委副書記的身份接受調查,並且對他進行立案。”崔向頗為不滿地看了邢端台一眼,十分不快地說道:“端台同誌不要意氣用事。”錢錦鬆從宋朝度和邢端台不一致的發言中得出了結論,心中更加堅定了剛才的判斷,就笑中從中調和:“崔書記和邢書記各抒已見,我的看法是,可以理解邢書記的迫切心情,但對崔書記愛護老同誌的想法也表示讚成。從不讓老同誌寒心的角度考慮,我覺得還是讓人傑同誌退下為好,人傑同誌一退,事情就算揭過去了。”“人傑同誌是老紀委了,為黨工作了一輩子,一向表現得都還不錯。作為老同誌,老黨員,也確實應該適合給予照顧。”範睿恒表態了,他看了宋朝度一眼,又微不可察地目光從邢端台身上一掃而過,最後和葉石生交流了一下眼神,又說,“我的意見也是應該允許人傑同誌退下,以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範睿恒也同意了讓古人傑以退下換平安,看來,還真是法律不外乎人情。崔向看了馬霄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對馬霄剛才一番聲情並茂的演說深表讚賞。錢錦鬆見時機成熟,也點頭說道:“我也附議範省長的意見。”葉石生本來在聽了馬霄一番演說之後就心軟了,他和古人傑也認識多年,真要將古人傑治罪,也於心不忍,見連範睿恒也讚成讓古人傑主動退下,就順水推舟,說道:“就這麼定了,端台同誌也不要有意見,人傑作為在省委工作多年的老同誌,要允許他有一個退下來的機會,況且現在也沒有證據表明他是有意袒護朱紀元,是不?”又轉向崔向說道,“請崔書記代表省委向人傑同誌轉達常委會的決定,另外請端台同誌繼續深入挖掘朱紀元的問題,並將材料彙總之後報給我……散會。”散會之後,沒有如願的邢端台卻沒有一點失望的表情,和葉石生悄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和宋朝度並肩走出了會議室。看到二人的背影一同消失在樓梯處,崔向心中忽然閃過一絲疑問,是不是中了邢端台的瞞天過海之計?崔向還真猜對了,他確實被邢端台耍了一道。經過突擊審問朱紀元,邢端台發現古人傑扣壓朱紀元的舉報信確實隻是無心之舉,隻是單純地出於維護朱紀元的目的,古人傑並不清楚朱紀元的胃口有多大,到底貪了多少錢。雖然朱紀元也承認了是他指使人暗中陷害夏想,其中也有古人傑的手筆,但這件小事上不了台麵,無法拿古人傑如何。光憑一個私自扣壓舉報信的問題,頂多給古人傑一個警告處分。但邢端台實在厭惡古人傑的嘴臉,想將他一腳踢開,怎麼辦?他就想出了一條瞞天過海之計。因為黃林和劉旭二人辦事確實得利,將朱紀元的審訊控製得非常嚴格,外界一點消息也打探不到,邢端台就充分利用信息的不對稱性,在常委會上提交了要對古人傑立案偵查的提議。其實他的本意就是要逼崔向主動提出以退下換取平安,結果在各方勢力的推動下,在宋朝度關鍵時刻的暗示下,成功地讓他的計劃得以實施,邢端台心中十分高興。搬開了古人傑,以後紀委的工作就很好開展了,不但為夏想出了一口氣,也將崔向在紀委的眼線斬斷,此戰一舉拿掉崔向兩員乾將,夏想功不可沒。儘管夏想沒主動說明車禍事件和他有什麼關係,宋朝度也沒暗示,邢端台卻一心認為夏想就是幕後推手,否則不可能事情這麼湊巧。邢端台也是聰明人,宋朝度不說,他也不會主動去問,有了結果就可以了,何必知道過程?況且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彆人不願意透露,他又何必非要問個清楚?隻要事情的結果是朝著有利於他的方向發展就好。邢端台和宋朝度邊走邊說,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他就笑問了一句:“省紀委的第一副書記,又是一個打破頭的位置。”宋朝度卻說:“破獲了朱紀元大案之後,端台,你也該動動位置了。”邢端台點頭含蓄地一笑:“但願!”二人分手之手,宋朝度愣了片刻,搖頭笑了笑,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端台也確實該動動了,朱紀元的大案一破,算是大功一件。夏想無意之間,又送了端台一份大禮。”夏想卻沒有意識到他做了一次好人,送了邢端台一份大禮,現在的他,正忙得腳不離地,正在準備最後的衝刺。梅曉琳為將台酒廠的廣告談妥了價格,果然低至了三折,而且梅曉琳的麵子果然不小,擠進了黃金時段。本來黃金時段早就排滿了廣告,但因為有一個廠家出了點小狀況,按照常理也不會被拿下。梅曉琳卻覺得還是在黃金時段投放廣告效果最好,隻開口一提,湯馨敏就一口答應,將可拿可不拿的廠家直接拿下,換給了將台酒廠。以極低的價格殺進了原本沒有可能進入的黃金時段,因為黃金時段的廣告一般早在去年年底就定了下來,中間基本上沒有更換的可能,卻因為梅曉琳的出麵,輕鬆到手,夏想也是十分高興,將消息轉告給齊亞南時,齊亞南欣喜若狂。齊亞南根本就沒有想到會在此時也能殺進黃金時段的廣告,他的最好的打算是在央視一套投放非黃金時段的廣告若乾,有可能的話,在央視的其他幾台能進入一個黃金時段的廣告就不錯了,再加上按照夏想的宣傳策劃,在燕省也將會是以新聞宣傳的形式為主,廣告為輔,他就打算投入6000萬的廣告費用,其中5000萬投給央視,1000萬用作靈活的機動資金,隨時投入到燕省的媒體。但因為突然之間進入了央視收視率最高的一套的黃金時段,齊亞南大喜過望之餘,當即決定追加2000萬的廣告費用,全部投放到央視的黃金時段。齊亞南見識到了夏想出色的商業頭腦和驚人的能量,也是豪氣頓生,既然想將將台酒做大做強,做成國內知名的白酒品牌,就要拿出背水一戰的勇氣和決心。夏想聽了齊亞南的決定,表示讚成。廣告投入是企業宣傳過程中必不可少的支出,隻要有足夠的資金和實力,隻要產品的質量過硬,再加上廣告做得好,市場之門就會大開。幾天後,齊亞南到了京城和央視廣告部正式簽定了廣告合同,定於9月15日正式播出將台酒的廣告。寶市的太陽能中小企業的重組已經完成,夏想就讓衛辛——衛辛前一段時間已經飛回美國——轉告邁克,隨時可以前來寶市簽定正式協議。很快從美方傳來消息,說是在9月10日可以成行。夏想大喜,正是他所想要的效果,兩件事情並成一件,才能產生更大的轟動效應。相比即將到來的產業結構調整的第二波浪潮,夏想對於朱紀元一案的進展,並沒有太多的關注。朱紀元案件進入了司法程序之後不久,燕省紀委第一副書記古人傑以身體不適為由,提交了病退申請。很快經省委同意,省紀委批準了古人傑同誌的病退申請,並且在例行的公告之中,對古人傑給出了正麵評價。雖然措詞不是非常高調,但也讓古人傑多少感到了一點欣慰。雖然他後來和崔向商議之後得出了結論,上了邢端台的當了,但事情已經定下,悔之晚矣,最後也沒提任何要求,直接退下。崔向自此對邢端台恨之入骨,認為邢端台欲擒故縱,是個陰險小人。畢竟是他在常委上主動提出了讓古人傑以退下換取平安,實際上如果古人傑不退下,邢端台也未必能拿他怎麼樣。可惜的是,現在後悔已晚。當然,崔向也同樣痛恨夏想,因為他也從側麵打聽到了內幕,得知確實是夏想在背後查到了朱紀元的貪汙問題,又說服了黃林和劉旭對朱紀元窮追猛打的調查,至於高速路上的車禍事件是黃林和劉旭的手段,還是夏想在幕後推動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此事是由夏想一手操縱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麵。當然,崔向卻不會自責本來是他最先出手,想要陷害夏想才迫使夏想應戰,罪魁禍首是他才對。崔向在夏想麵前再次失利,朱紀元丟命,古人傑丟官,一時之間也有點疲憊,也沒心思再想彆的辦法對付夏想,就等付先鋒的錦囊妙計好了。夏想並不知道有人為了針對他,早就設計好了計謀,就等一個恰當的時機了……而他也在等待一個最佳時機的來臨。對於夏想來說,在最近一段的日子確實有點焦頭爛額,剛剛處理完古人傑和朱紀元事件,眼見第三波重量級的反擊伴隨著邁克的來華以及將台酒在央視的廣告播出,即將來臨之際,程曦學卻又不甘寂寞,又在國家日報上發表了反駁文章。程曦學指名道姓地對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提出了批評,指責單城市和寶市的所謂產業結構調整,名不符實,單城市隻是新上了一個文化旅遊項目,其他諸如老舊的國企的改製,沒有任何成績。寶市也是如此,不過是在原來達富和柯達談判一年之久的基礎之上,讓柯達追加了投資而已。可以說,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推行半年以來,基本上沒有做出太多的實事,更沒有值得稱道的成績!程曦學的文章一出,葉石生勃然大怒。葉石生當即將葛山和夏想叫到辦公室,讓二人立刻組織力量對程曦學的文章進行反駁。葛山沒有發話,隻是看了夏想一眼。夏想也十分生氣,因為論戰進行到現在,基本上大家該攻擊的方麵已經攻擊完畢,該采用的論點也差不多都已經用完,不會再有什麼新意。程曦學估計也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論戰,發現目前處於僵持階段對他反而不利,所以就直接拿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說事,試圖讓葉石生自亂陣腳,也好改變目前僵持不下的局麵。儘管說來其實程曦學一派還略占上風,畢竟程曦學的名聲最大,而且在他的周圍也團結著一批禦用文人,確實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強大力量。鄒儒雖然名氣不比程曦學小多少,但以鄒儒為首的支持派畢竟比較分散,有點各自為政的感覺,發表的文章就不如程曦學精心組織的文章有力度,有針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