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蘇大山

「罰役一個月,」鋪司道:「你下次要是還犯,那就不是再罰役的事了。」

蘇大山一臉愁容,幾乎要哭出聲來,哀求道:「大人,我已經連續遞送公文四十二日了,您開開恩,讓我輪調吧。」

鋪司臉色一沉道:「大膽,輪調是大人們的決定,你一個小小的鋪兵聽從就是,竟還敢指揮起大人們來?」

蘇大山不敢再求,隻能一臉苦澀的接受再罰役一月的處罰。

一旁的鋪兵們慢悠悠的整理著信件和公文,一邊看蘇大山的笑話。

蘇大山一臉的著急,卻不敢催促他們加快速度。

以前他也催過,然後他們就更慢了。

總是掐著驛站要關門前把信件和公文交給他,他再給下一驛站送去,每次都會送遲。

就是這樣惡性循環,即便他幾次夜裡不睡覺,連著趕路送到,下一次還是會發生這樣的事,然後身體在某一日吃不消,他就送遲了。

一旦送遲,不管是哪邊驛站,都會給他記過,累積到一定次數就被罰役。

蘇大山一臉麻木的看著他們分發信件,心裡已經無波無瀾,他有預感,他就要死了。

隻有他死了,這場持久的勞役才會停止,他,以及他的家人,才能從這場折磨中脫離。

蘇大山僵硬的腦子緩慢的轉動著,他要怎麽死才能不連累家人呢?

累死?

或是送信途中凍死,餓死?

要是能遇到土匪就好了。

蘇大山想,到時候他就讓土匪把他砍死,不僅死得乾脆沒痛苦,報上去也不會怪罪家裡,他到時候一定緊緊地抱著朝廷的公文,一封也不遺漏……

蘇大山麻木的想像著自己的死法,直到腰間的火熱喚回他的理智。

蘇大山勉強從這種情緒中脫離出來,他摸了摸滾滾發燙的腰,從裡麵摸出兩張迭成四方形的黃符來,其中一張已經有些焦黑,正在發燙,另一張更是燙得灼手,他差點就把它給丟了。

心裡覺得燙要丟掉,他的手卻是下意識纂緊了黃符,將它們握在掌心。

誰把這東西放在他身上的?

一定不是妻子和父母,他們沒時間求符,也沒那個錢。

蘇大山腦子裡就閃過潘筠和妙真妙和的臉,是那三個小道長嗎?

蘇大山愣愣的想著,把手心裡纂的黃符收進懷裡。

打板子的時候他也覺得腰上有點燙,難道不僅是那位差爺留手,還因為這兩張黃符,他這才沒感覺多疼?

蘇大山心裡似有暖流滑過,又不是那麽想死了。

正在胡思亂想,鋪司見他低垂著頭靠在那裡半天不動,不高興了,催促道:「蘇大山,你愣在那裡乾什麽呢,趕緊拿掃把把地掃一掃,你說說你能乾點啥……」

「送信遲到,每天在驛站的時間就那麽點,眼裡還沒活,沒看見這地很臟嗎?」

蘇大山僵硬的抬起頭來,一臉麻木的去拿掃把。

其他鋪兵見他掃地,就不著急把信件和公文交給他,而是先放在一處,等他把驛站裡外都掃過了,快到下衙時間了,他們這才叫住他,「信件都分好了,你簽字畫押帶走吧。」

蘇大山一臉麻木的上前,握著筆在單子上畫圈,但筆墨乾枯,一時竟畫不出來。

有一個鋪兵終於看不過眼,上前倒了一點水進墨盤,攪了攪後低聲提醒道:「你得先清點信件,遺漏信件也是一過,要是不小心遺漏了公文,那不是過,而是罪了。」

蘇大山打了一個寒顫,終於回神,先去清點信件和公文。

他今天有些不在狀態,對了兩次都沒對上,一旁等著的鋪兵煩躁起來,催促道:「趕緊的,大家都等著下衙回家呢,你要對到什麽時候?」

蘇大山滿頭大汗道:「我對不上。」

這信件和公文必須清點對好,由蘇大山簽字畫押才能出驛站,他一刻不簽字,不僅鋪兵,連鋪司都不能離開。

出了事,那就是鋪司的責任。

當然,信件和公文要是被蘇大山在外弄丟了,那也有鋪司的責任,但主要責任是蘇大山;但要是在驛站就對不上,那主要責任就在驛丞和鋪司了。

鋪司煩躁起來,催了兩次,見蘇大山就是要清點清楚才肯簽字畫押,就指了一人道:「你帶他清點,連個數都數不清,能做點什麽?」

那人是新來的勞役鋪兵,但他識字,驛站裡的事很快上手,就連鋪司都不敢很為難他。

剛才也是他指點的蘇大山要清點信件和公文。

新鋪兵就上前,先從公文上清點,對著單子和蘇大山一件一件的對,確認沒問題後去對信件。

這個雖多,卻也容易,直接對數量就行。

新鋪兵帶著他數了兩遍,確認數量無誤之後就把單子遞給蘇大山。

蘇大山這才重新握筆要畫押,正在此時,驛丞沉著一張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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