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屋子裡的兩位老人都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劉青山也緩緩的跪了下來,我極力的想保持冷靜保持清醒但是腦子卻不可抑製的混亂起來,身體也不受自己控製的瑟瑟發抖。
雖然現在的劉家跟當時劉敬堂巔峰時期的劉家已不可同日而語,但是不可否認劉家是有底蘊的,拋卻他們在玄門之中的特殊地位,這麼多年來劉家自然也經營的有自己的人脈和力量。
如果我現在點了點頭,我立馬就能成為名義上的劉家家主得到劉家的一切,或許劉青雲不會就這麼甘心的退出,但是隻要有江浙殺人第一的納蘭敬德老爺子站在我這一邊這一切都不會是問題。
唾手可得的人脈和力量。
我需要嗎?
非常需要。
特彆是在跟劉家父子交談之後我對局勢和我麵臨的情況有了更加清楚的認識。我迫切的需要力量來強大自己以麵對未來會出現的變局。
但是如果我接受了,我就等於要承認劉家第八代的身份,林姓就要改為劉姓。
青龍山下的那個老人會如何感想?
在方城整日拚殺視我如親子的三叔會如何感想?
現在就在劉家知道弟弟有了危險立馬搶了一架戰鬥機來救我的昆侖又會怎麼看我?
“八千,雖然劉家在很多事情上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但是在這件事上我絕對沒有任何的二心,劉家祖上七代人的苦修,就為了這一世的榮華,這個擔子,我劉知遠這輩子沒有擔起來,青雲也擔不起來,能扛起來的隻有你。不要在猶豫了。”劉知遠繼續說道。
納蘭敬德也看著我說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再活幾年。”
“對不起。我姓林,打我爺爺林更臣從我娘秀兒手上接下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姓林,叫林八千,這輩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對著劉知遠說道。
劉知遠歎了口氣,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咳血。
劉青山嚇壞了,開始大聲的呼救醫生,那些醫生立馬衝了過來開始忙碌,各種儀器管子插到了劉知遠的身上。
納蘭敬德閉上了眼睛,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我悄悄的站起來走出了屋子,經過院子中生機盎然的花花草草走到了旁邊的客房,李冬雷剛剛醒來,看到我走了進來,他打了個哈欠道:“一宿沒睡啊你。”
我點了點頭道:“東雷,讓我靜靜。”
“好,我出去走走。剛好看看紫煙那個小丫頭起來了沒有。”李冬雷道。
李冬雷出去之後我躺在了床上,儘量的讓自己放空下來,我不後悔自己拒絕了劉知遠,哪怕這個決定可能讓這個我印象非常不錯的老人抱憾而終,拋卻了我個人情感的因素之外,還有其他的原因讓我不能接受。
那就是我到底是誰。
誰才是我的父親?
按照劉知遠的說法,劉敬堂最終埋葬在青龍山的是他的妻子,而且我爺爺的確也跟我說過,江南劉瞎子背著的那具女士小腹隆起似乎是懷有身孕,從這方麵來看我似乎真的是劉敬堂的骨肉。
可是我的生身母親是秀兒,不管秀兒的前世到底是誰,她在生下我之前已經經曆了轉世輪回的過程,所以我不應該跟前世的她再有什麼牽連,這一點劉敬堂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如此,他為何又寫信給劉知遠說我是劉家的骨血?
想到這裡,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在我第一次坐上紙人紙馬的時候,我在院子裡看到了一個小孩兒,長著跟我一模一樣臉的小孩兒。
我又想到了一個詞。
奪舍。
以劉敬堂的能耐,他未嘗不會用一些非常的手段,比如說我娘秀兒的確是懷了棺中人的孩子,但是在懷我的時候被一開始劉敬堂那個未出生即夭折的孩子給奪了舍了。雖然我想不明白這樣的法術要怎麼去施展,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在某些層麵上的確跟劉家還有那麼一絲的聯係。
那麼那個照片裡跟我長的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又是怎麼回事呢?
靜緣和尚那大夢有春秋之法裡我看到那個渾身纏滿了鐵鏈的人又該如何解釋?
我確定劉敬堂肯定在這件事上做了某種手腳,但是我不確定很多事情是不是真的如同劉敬堂計劃那般的發展。青龍山這件事摻雜了太多的利益糾葛,其中定然有著無數種的變數,劉敬堂是精於謀劃,不過我不覺得他真的可以把這天下人都當成傻子給耍的團團轉。
我隻感覺身心疲憊,本來我以為在跟劉知遠交談之後我會得到一切的答案,會讓我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可是在這徹夜長談之後,我的確是收獲了很多信息,而我卻發現隨著我知道的信息增多我的疑惑同樣在增加,甚至到現在這一切的謎團如同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幾乎要把我吞噬。
我在迷迷糊糊之中睡了下來。
在夢裡,我夢到我站在一個漆黑的房間裡,我摸索著打開了燈,發現屋子裡四麵八方全是鏡子,在鏡子裡有無數個我在折射著,看不到儘頭,每一個我都有不同的表情,最後他們張開了嘴巴露出了嘴巴裡的獠牙要將我吞噬。
我感覺到了劇烈的搖晃,這搖晃讓我驚醒,我睜開眼睛之後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李冬雷的臉,他一臉擔憂的看著我道:“八千,你做噩夢了?”
“嗯。”我摸了一下額頭,發現額頭上滿是冷汗。
這時候我聽到了外麵人生噪雜,伴隨著人的痛哭抽泣之聲,一個不詳的預感在我心頭升起,我問李冬雷道:“劉老爺子走了?”
李冬雷點了點頭道:“嗯,就剛剛走,我本來想叫你起來,劉青山說你太累了讓你多睡一會兒。走吧咱們去看看,八千,有些事拖不得,你彆忘了我姐還在他們手上,這才是我們來南京的目的。”
“我知道。東雷對不起,我不是把這件事忘了,主要是有太多的事情一塊堆了過來。”我道。
李冬雷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彆說那麼多了,我都懂,看的出來你很累,走吧。”
——就在我睡覺的這三個小時裡,偌大的劉家已經滿園的縞素,劉知遠的遺體就放在劉家最大的那個廳堂裡,劉家人口眾多,廳堂裡麵跪滿了人,劉青山紅著眼睛跪在屍體前,紫煙那小丫頭哭的雙眼紅腫,那個劉家的定海神針納蘭敬德坐在一張椅子上閉目養神。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邋遢的中年人,想必就是劉家八代的老大劉秀才。
那個中年人劉青雲則在忙前忙後招呼來為劉知遠送行的人,以劉家在南京的地位,能來參加劉知遠葬禮的人都不簡單,在人群之中我看到了身上纏滿了繃帶的鬼手八,此刻他的樣子看起來頗為滑稽。
當我跨進屋子裡的時候,劉家的很多人都看向了我。
包括那個還在忙碌的劉青雲。
昆侖往前踏出一步站在我的身前,一雙虎眼掃視著屋內的眾人。
我拍了拍昆侖的肩膀示意他讓開,之後走上前去。
整個廳堂裡麵寂靜無聲。
我走了過去給劉知遠上了香,之後我走到劉青雲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你放心,有些東西我沒有興趣跟你搶,放了李雪,我離開南京。”
“你以為你搶的了?你應該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不然我有一百種讓你死的辦法,時代已經變了,不是彎背老六左手刀天下無敵的時代了,納蘭敬德也不是最能殺人的人了。”劉青雲冷笑道。
“我爺爺對我說過一句話,他說鬼神你可以不信,但是絕不可欺,這些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同樣適用,今天我把這句話送給你。”我道。
“我沒興趣跟你鬥嘴,幫我辦一件事,我就放了那個丫頭,彆指望你的傻子哥哥和納蘭敬德能幫你什麼,隻要我現在眨一下眼睛,那個如花似玉的丫頭立馬就會人頭落地。不信你可以試試。”劉青雲道。
“彆著急答應我,晚上來我書房,我會派人去接你,奉勸你一句,千萬彆耍什麼花招。”劉青雲挑釁一樣的拍了拍我道。
說完,劉青雲繼續去招呼他的“貴客”,他在人群之中不住的穿梭左右逢源,從這方麵上來說他的確是有劉家其他人所沒有的交際能力,我走到了劉青山的身邊跪了下來。
“既然沒接下我爹的托付,你就不用跪在這裡。”劉青山說道,從他的語氣中我其實能聽出來,我拒絕了劉知遠讓他死而抱憾,劉青山心中還是有些許的不快的。
“我爺爺是江南劉瞎子的抬棺人,我代表他來送劉爺爺最後一程,也該跪在這個位置。”我道。
劉青山歎了口氣道:“八千,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我二哥是不是不肯放了李雪?這件事隻要納蘭老爺子出麵,他不敢不聽的。你不方便也不想看著劉家內亂,這話我去幫你說。”
“不用,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還能耍出什麼花樣。”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