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皇被中央大帝一把提起,如提起一個嬰兒,毫無反手之力。
滾滾紫氣,凝練在中央大帝的左手,懸於古皇麵前不過三寸。
“其實我有在思考,要不要留你一命。”
中央大帝的口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似乎已經看膩了天地間的一切,沒有什麼能在他的心中掀起波瀾。
“留著你,就是一步針對十三殿主的暗棋,你們的恩怨我早有耳聞,雖然十三殿主現在看起來對我構不成任何威脅,但我做事從來滴水不漏,多一步暗棋總是好的,可我改變主意了,怎麼覺得你對我的威脅比十三殿主還要大呢?”
說到這裡,中央大帝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很古怪,好像是被自己給逗笑了一樣,搖了搖頭,又嚴肅道:“出關之後殺的第一個人是鼎鼎大名的古皇,再好不過。”
紫氣翻滾。
卻未落下。
中央大帝的神情微微一變。
他敏銳的感覺到,有什麼事情正在生,但在哪裡生,他看不到,說明距離他很遙遠,可如此遙遠距離生的事他卻能感應到,說明是勾動了諸天法則的事。
“嗬嗬嗬嗬嗬嗬……”
渾身浴血的古皇連連冷笑。
這件正在生的事,諸天萬界隻有極少數的人能夠感受到,也就是到達了古皇、中央大帝這一級的頂尖神王,已經對天道有了深刻的理解。
有某種前所未見的力量,以一種恐怖到用任何方式都無法度量的度,在橫貫虛空。
中央大帝微微垂著頭顱,目光如炬,輕聲道:“是什麼。”
“哈哈……”古皇很虛弱,卻笑的很開心。“你抓住了他的血脈,還布置了一個他絕對破不了的局麼?哈哈……哈哈哈哈……中央大帝,我們都是這條長河中的一尾魚,我們都在隨波逐流,隻是在某個時刻,我們跳出了河麵,看到了蔚藍的天空,便羨慕飛翔的鳥兒,羨慕狂奔的走獸,你和我們沒什麼不同,隻是自以為跳的比其他魚兒高了一些,而真正逆流而上的魚兒,不是你……你感受到了麼?長河滾滾,束縛一切,逼迫魚群向同一個方向遊蕩,有一條魚和所有魚擦身而過,不斷向上,不斷向上……”
“不是他。”中央大帝斷然道:“他隻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不可能是他,就算是他,也絕不會破了我的局。”
“哈哈哈哈……”
古皇樂不可支。
笑聲越來越大。
幾乎笑出了淚水。
中央大帝猛的甩手將笑到癲狂的古皇扔到一旁,自言自語道:“殺!”
夜色籠罩下的花田之中和審判劍意牢籠內,靜坐閉目的兩玨平王和審判天王同時睜開雙眼!
兩玨平王輕笑著起身走向掌燈的村落,走向正在熟睡的依依。
審判天王麵無表情的站起身,將背後的審判大劍握在掌心。
孟妞妞抬起低垂的頭顱,目光如電,緊盯緩緩踏出一步的審判天王。
“我不知道為什麼。”審判天王輕聲開口:“中央大帝本來說,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動手,要讓萬域大帝始終能感受到你的一線生機,總有一絲希望,等到希望破滅的時候才最絕望,不過中央大帝改變主意了,你該死了。”
孟妞妞的嘴唇輕輕哆嗦。
雙瞳迅的擴張。
審判天王越走越近:“你可以呼喊,不論是誰,一隻螻蟻還是一尊神王,在麵對死亡時都是同樣的恐懼,這是在生靈心中根深蒂固的懦弱。”
孟妞妞幾乎就要呼喚出那兩個字。
但她硬是咬住了嘴唇。
咬的流出鮮血。
審判大劍高高舉起。
驟然落下!
有某種力量在移動,移動之時,穿出一條綿延的真空通道。
哪怕是神王的肉眼也絕對無法看清這條真空通道是如何憑空出現又如何延長的,要道明這條通道衍生出來的過程,需要將時間不斷拆分,一個眨眼為六十個刹那,一個刹那是六十個須彌,而每一段真空通道都是在九千九百九十分之一個須彌間誕生。
當審判大劍落下的一刻,真空通道的末端尚在九個大千世界以外,是任何一尊神王都要用數日才能走到的距離。
而此時此刻,對於真空通道的創造者,對於這個不斷粉碎真空的逆天之人來說,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彌合阻隔。
天地之間的一切都是阻隔。
心靈是阻隔。
生死是阻隔。
時間是阻隔。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是阻隔。
古今多少英雄,皆付此刻笑談中,是阻隔。
兩人相見卻不相識,相識不能相知,相知難以相守,相守不能永久,是阻隔。
粉碎真空之人,打穿天地之間一切的人,此時此刻隻想要彌合阻隔,而現在擺在他麵前的阻隔,是那麼簡單而純粹,卻又最殘忍而無情。
空間。
當初白衣少年消弭時,他得到了第一絲虛空之意。
不朽豐碑化為的石劍,是第二段虛空之意。
葉玄機散去的遺骸,是第三段虛空之意。
在他放棄任何念頭,隻許下一個願望,那就是跨越這遙遠阻隔的刹那,正如上古紀元葉玄機為了自己的執念所做的一切,於是他掌握了虛空之意。
因此當審判大劍落下,與孟妞妞不過兩尺之時,粉碎真空之人在九個大千世界以外。
當審判大劍距離孟妞妞一尺時,粉碎真空之人站在了審判天王和孟妞妞中間。
審判大劍毫無保留的刺入了他的體內。
因為一切隻生在九千九百九十分之一個須彌間,所以審判天王沒有反應過來生了什麼,隻是愣了刹那,之後當他的雙瞳睜大看清被審判大劍貫穿了的男人,內心的恐懼如泄洪一般噴湧而出,他的心神在顫抖,他的武道之柱都被這突兀出現的驚嚇衝擊出了裂痕,他的道心在一時片刻間險些消散。
而當再也忍受不住眼中流出滾燙淚水的孟妞妞喊出“爺爺”的時刻,審判天王直接鬆開了手中的審判大劍,向後踉蹌數步,幾乎跌倒在地。
孟凡伸手握住了胸口審判大劍的劍柄,緩緩從體內抽出,胸膛中,那足以在絕大多數神王身上留下不可愈合傷口的審判之力立刻化為虛無,造化真意在短短兩個呼吸中就將傷口縫補。
“我不想死……”
審判天王聲音顫抖的說道,可憐的如同一隻待宰羔羊。
孟凡有些落寞的看著手中的審判大劍,他做出了選擇,兩人之中,隻有一人能活,這就是他的選擇。
心中的疼痛是那麼強烈,根本無法消弭。
他丟掉審判大劍,任憑它消散,然後腳步沉重的,一點點走向審判天王,和粉碎虛空橫貫諸天的孟凡判若兩人,動作是這般緩慢。
可即使如此,審判天王也沒有逃走,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走,他的生死現在隻在孟凡的一念之間,一念生,一念死,正如他自己所說的,忽然現自己是那麼悲哀可憐,彆說縱橫天地,連自己的生死都掌握不了。
太可笑了。
因為可悲可笑,審判天王的心中升騰起從未有過的憤怒,心神極端的扭曲,如一隻被囚禁困急的兔子,又像驚弓之鳥,沒有逃竄,而是衝向孟凡,神王肉身,轟然自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