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場這些修士的表情,從震驚,到麻木,再到淡然。
等到楚言停下來的時候,這怪物幾乎都快像是一大團棉絮了。
此時怕是任誰看到,都不敢將這和爛抹布差不多的一團東西,和之前讓人看上一眼,就心膽俱寒的怪物聯係在一起。
如果這怪物現在還有意識,還能講話的話,那麼恐怕它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錯了。
“這東西,能讓你恢複力量嗎?”
“應該……可以……”
“哦,那我就不給你了。”
“……”
楚言抓起此刻已經沒有絲毫行動能力的怪物,揚手向著遠處的黑暗拋去。
但是很奇怪的是,怪物被拋出去之後,並沒有傳來落地的聲音。
楚言眼睛眯了眯,朝著那一片黑暗望去。
以楚言的目力,穿透黑暗,自然比一般的修士所見更遠。
但是此時,他所看的方向,卻猶如深沉的墨一般,什麼都不看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言以八荒滅神戟撐地,緩緩站了起來。
附近的那些修士,原本都在為劫後餘生而慶幸,此時見到楚言的動作,很快也感覺到氣氛不對勁。
他們的目光,齊齊望向那一片黑暗。
黑暗如墨、如潮、如深沉的夜、如見不到底的海。
凝視片刻,現場不少人,隻覺得心臟惴惴。
這一刻,就好似那黑暗變成了一個無聲的漩渦,要將人心中的希望、種種美好、快樂和生機,全都吸走。
“有問題。”林雨山握緊了刀柄。
在場修士,都握住了各自的武器,臉上浮現出凝重的神態。
哢噠——
金屬敲擊地麵的清脆聲音傳來。
仿佛是一擊輕錘,敲打在眾人的心頭。
眾人的心跳,為之漏了一拍。
就在這個時候,楚言感覺到地獄之門後麵,傳來一陣悸動。
“讓我……出去……”
“我不。”楚言直接拒絕。
自從知道,這位覬覦自己的身體,想要占據自己的身體後,兩方的關係,就變得不共戴天。
這樣的情況下,楚言自然不可能將自己的身體,交給對方支配。
“除非我腦子壞了。”
“……”
“你……聽我說……”
“有話等我解決掉這個麻煩再說吧。”楚言說完這句之後,就不再搭理那位了。
他目光凝聚,望向那片黑暗。
哢噠——
又是一聲脆響傳來。
這一次,聲音明顯距離眾人近了許多。
現場修士握著武器的手,都不禁微微抖了一下。
四周的空氣,這一刻都仿佛凝固成了水銀,重得叫人感覺無比壓抑。
凝望著那片黑暗,片刻之後,楚言眸中精芒一閃。
那一片黑暗中,出現了一片朦朧的影子。
這影子很奇怪,像是一大團棉絮,漂浮在半空一樣。
很快,這影子就變得清晰起來。
現場眾人的眼中,定睛望去,下一刻,紛紛露出詫異的神色。
那巨大棉絮一樣的東西,正是之前被楚言幾乎摔得稀爛的怪物。
無論這怪物最開始是什麼樣,飽飲了鮮血之後是什麼樣。
總之,在楚言近乎爆炸性的力量碾壓之後,現在它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就如同一大團棉絮。
至於這棉絮為什麼會被人誤以為飄在半空,原因很簡單,它是被人單手舉過頭頂的。
怪物哪怕現在變得近似棉絮,和正常人、正常人的手臂比起來,也是龐大的。
再加上那片黑暗的遮掩,眾人自然難以注意到這怪物身體下細細的手臂。
而之所以讓眾人如此詫異的原因是,此刻托著這棉絮的,赫然是混亂剛開始爆發的時候,就腳底抹油溜走的那個老頭。
那個老頭,膽子極小,其他本事沒有,但是對逃跑時機的把握,卻是一流。
當時他見勢頭不對,果斷溜走,所以後來才沒有被卷入混亂之中。
但是現在,他怎麼又回來了?
而且他怎麼還以這樣詭異的姿勢回來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過卻是越發警惕起來。
因為這個場景,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不過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這老頭子的不對勁。
“你們看他的臉——”
眾人望去,頓時發現,這老頭子五官此刻因為極端的害怕,都扭曲起來,不僅是頭上臉上,他全身都在往外湧出汗水。
走過的地方,甚至都能看到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
仿佛是有什麼大災難、大恐怖,在推著他朝眾人走來一般。
“站住!”人群之中,有修士見情勢不對,搭箭拉弓,對準了老頭子。
“不、不要殺我……”讓眾人驚疑不定的是,這老頭子此刻竟然還能講話。
而且看他那驚懼扭曲的神態,完全不像是被附身了的樣子。
隻是此刻他的聲音,因為太過害怕的緣故,都變了調。
“不要、不要殺我,我、我……”
說著說著,老頭子的眼睛裡麵,竟然淌出了兩行眼淚。
“我是被逼的,嗚嗚嗚嗚……”
花白胡子,一把年紀的老頭,此刻哭得仿佛一個七十歲的孩子。
“那你這是在做什麼?”那白衣修士皺眉道。
“我說了啊。”老頭又委屈又恐懼,“我是被逼的。”
“誰逼你?”白衣修士眉頭皺得更緊。
“嗬嗬,原來隻是一群螻蟻,那個家夥躲起來,不敢見我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老頭的身上,傳來一個類似金屬摩擦的聲音。
聲音渾濁、厚重,讓聽到的人,隻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全身的氣血,都仿佛一下子變得紊亂起來,隻覺得分外難受。
楚言眼中的精芒開始凝聚。
“誰在講話!”白衣修士唰地拔劍,對準了老頭子。
他剛剛看得清楚,老頭的嘴巴沒有動,但是聲音卻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
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五千年前,誰敢這樣對我講話?”
那金屬般的聲音再度響起。
下一刻,嗤啦一聲,老頭的身體,瞬間從中間撕開。
粘稠的血漿,甚至還在半空拉出一條條細長的線。
那怪物的屍體,此刻也隨之被撕成了兩半。
就仿佛是那一片虛空,猛然之間,被一股足以切割時空的力量,被分開了一般。
蓬炸開的血霧之中,一道高大的人影,緩緩走了出來。
他身穿鎧甲,
每一步踩在地上,
都傳來哢噠一聲,金屬撞擊的清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