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記得,無論是英俊的父親,還是自己的老師,都叮囑過自己。
地獄之門中召喚出來的那樣東西,有朝一日,會鳩占鵲巢。
而在這之前,自己的身體,已經被對方占據過兩次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對方都隻是短時間占據。
但是這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身體內,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隱患。
這個隱患,隨時可以將自己的意識泯滅,將自己的身體侵占。
而在體內三道禁製被毀去的時候,楚言就已經產生了極濃的危機意識。
原本他都不打算動用地獄之門了。
因為楚言也不清楚,這些被吸進去的亡魂,是不是成為地獄之門裡那黑影的養分。
但是麵對如此數量,又很強大的亡魂,他又不得不利用地獄之門來對付它們。
這種感覺,就好比飲鴆止渴。
明知是毒,也不得不仰頭灌下去。
此時此刻,意識的漸漸模糊,也讓楚言心中危機大盛。
要是繼續讓地獄之門這樣子肆無忌憚吞噬下去的話,那黑影會不會因為一下子得到巨大能量的補充,而索性強行占據自己的身體?
而楚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現在意識模模糊糊,內心掙紮的時候,那鋪天蓋地的亡魂,已經被地獄之門吞進去了大半。
這一幕,也將那屍骨驚得夠嗆。
如果現在這屍骨有皮有肉的話,它一定是全身毛發豎起,雙眼瞪直。
可惜的是,現在它隻是一副骨架,所以它能做到的極限,也就是繃直了身上每一根骨頭,嘴巴張大到極致。
隨著記憶的複蘇,它已經記起來,當時被這些亡魂吞食血肉的時候,是多麼的痛苦和絕望。
這些亡魂,本就是鎮壓了無數歲月的冤魂厲鬼。
而吞食了它這個強者的血肉之後,性格和實力,更是變本加厲,越發狠毒和強大。
在這骨架看來,眼前這兩個凝脈境的螻蟻,恐怕就連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撐不住。
那所謂的六個陣法,就隻是笑話。
可是現在,事實卻是如此打臉。
這看似暴風雨中的片板小舟,不僅抵擋住了驚濤駭浪的考驗,更是將風暴巨浪,給鎮壓了下去。
這些,可都是它這個自詡強者的家夥,都不曾做到的——雖然當時它已經被鎖在了這裡,猶如刀俎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漫步的黑雲變得越來越稀薄,越來越少。
十之去一、去二、去三、去四……直至去九。
看似無窮無儘的亡魂,此刻竟然就剩下了屈指可數的十多個。
而這十多個,也是這些亡魂中,存在時間最久,最狠戾的那些。
它們憑借著本能,瘋狂咆哮著,朝著這沾滿鮮血的地獄之門衝來。
在它們眼中,這鋼鐵的門戶,早已搖搖欲墜。
隻要它們狠狠一個衝擊,就能將其徹底打得崩潰,然後去吞食門戶後麵的那兩團新鮮血肉。
它們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兩團血肉中,有一團充滿了讓它們癡迷的味道。
血氣雄渾、美味,簡直就是人間至高的美味。
事實上,這也是這群亡魂如飛蛾撲火一般,前赴後繼,不計後果衝上去的原因。
可惜的是,這些亡魂並不清楚。
地獄之門的搖搖欲墜,趨於崩潰,隻是表象。
它現在就像是一個黑洞,一個永遠都沒法填滿的黑洞,急切渴求更多亡魂的湧入。
但問題是,地獄之門還可以繼續吞噬,而維持地獄之門的楚言,此刻已經沒有辦法再堅持了。
他的雙手滿是鮮血,意識也模模糊糊。
地獄之門吞入的亡魂越多,他的腦袋就越是昏昏沉沉。
而且楚言也有一種預感,最後這些亡魂,要是全部被地獄之門吸進去的話。
那麼真的可能,就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很不幸的是,他就是那隻被壓死的駱駝。
無論是對於現在自己意識的考慮,還是為那可能的後果考慮,此刻楚言都選擇了鬆開手指。
嘩啦一聲,地獄之門頓時隨著鎖鏈,消失在它的掌心。
在地獄之門消失的刹那,楚言隱約之間,好似聽到了門戶後麵不甘的怒吼。
你為什麼,不能再堅持一下!
因為,我不想犧牲自己養肥你。
楚言心中暗暗道。
不過雖然此刻收回了地獄之門,但之前受到的影響還在。
此刻的楚言,就像是一個凡人好幾天沒有睡覺一樣,腦袋奇脹,雙眼發黑,身子搖搖晃晃,隨時都可能暈倒。
現在他完全就是靠著自己的意誌在支撐。
能夠將這洞穴內的亡魂消滅到這種程度,楚言原本已經可以自傲了。
要知道,就算是傾儘雲傲疆國任何一個宗門之力,都不可能做到他這個程度。
但是沒有消滅掉所有的亡魂,那就等於危險還沒有全部消除。
甚至因為此刻身體的狀態,而讓自身的處境更加危險。
嗚嗚嗚的聲響中,剩下的那十幾道亡魂,已經逼近了楚言。
感覺到楚言的不對勁,林妙然已經已然持劍,揚手斬出。
骨架張開的嘴巴依舊沒有合上。
因為它很疑惑,為什麼到這最後關頭了,楚言居然會將那詭異的門戶收起來。
要知道,他距離成功,距離打自己的臉,隻差一步之遙了啊。
“青山空雨劍!”
密密麻麻的劍芒爆射而出,猶如一蓬春雨,密不透風,打在亡魂身上,瞬息之間,將撲來的亡魂打成了篩子。
但是下一刻,這亡魂就化成重新彙聚的飛灰,好像沒有受到一點影響一樣,再度撲上。
陰風怒卷,林妙然隻覺得手腕一寒,好似鋼針刺骨,一時之間,竟然疼得她連秋水劍都幾乎握不住。
骨架的嘴巴這個時候閉上了,冷笑一聲:“沒用的,你們沒轍了,死定了。”
“閉上你的……臭嘴……”
楚言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
骨架很想說,我現在是一副骨架子,嘴巴是漏風的,怎麼可能發臭。
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看到楚言將林妙然護住,同時右臂橫掃。
他的手中,似乎握著一柄斷劍。
“你是瘋了吧,拿一柄破銅爛鐵……”
骨架話未說完,就聽到被劃中的那陰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這一次,它的身子沒有化成飛灰,而是如同被撕開的布帛一般,一分兩半,而且無法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