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潭位於榆木彎之西,因為榆木彎突出在外,宋文鬆是頂在最前麵,直麵坎兒河,他倘若要退,橋潭是唯一的路。一旦橋潭失去控製,他將失去退路,一旦坎兒河對岸的突厥鐵騎殺過來,宋文鬆便要成為關在籠子裡麵的狗。
宋文華顯然不是省油的燈,他一邊讓自己的心腹暗中占據橋潭戰略要地,一邊鼓動宋乃峰,宋乃峰的一次榆木巡查,無論結果如何,宋文華都有把握把宋文鬆逼走,一旦宋文鬆交出兵權,宋文華第一時間便能頂上去,榆木從此在他的掌握之中。
宋家畢竟不是隻有宋文鬆和宋文華兩兄弟,雖然宋文鬆最不招人待見,因為他的庶出。但是宋文華和大哥宋文傑兩人也絕非親密無間。
宋文華在橋潭虎視眈眈,宋文傑已經占據了榆木彎另外一側的戰略要地天鵝嘴,兄弟兩人在對付宋文鬆的態度上是一致的,但是一旦宋文鬆兵權沒了,榆木這個地方他們可誰都不願意拱手相送呢!
占據橋潭的軍官是宋乃峰手下的八大金剛之一的程巨虎,他和宋文華的大舅子,在宋家內部的選邊站隊中,他自然占在妹夫一邊。要不然,像這樣的鬼天氣,天寒地凍,他不待在自己的家裡摟著漂亮的姨娘睡大覺,還遭這份罪,勞軍興師的到橋潭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裡是坎兒河一處凹陷之地,地勢險要,河穀陡峭,下麵的神探不見底,南北同行需要靠百仞峭壁上的鐵索橋來艱難的通行,因此有了橋潭之名。
天寒地凍的冬天,砍斷鐵索橋,就算是坎兒河結冰,突厥的騎兵也不可能從這樣險惡的河穀中過來,因此這裡是天險。
但凡天險,環境自然惡劣,冷風呼嘯,百裡冰封,程巨虎這次帶了幾千獵虎騎可是他的精銳,另外還有幾千步卒,足足上萬人。
這多人,在這荒郊野嶺紮營,又恰逢這個季節,那真是要了命了。程巨虎給手下的一幫千戶的解釋是部隊野外冬訓,大將軍治軍嚴厲,對軍隊的訓練從來不放鬆,程巨虎的這個說法,讓人不敢有疑問。
當然其真實目的,但凡是稍微知道一點宋家內情的人都明白,那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程巨虎在幫二公子逼三公子交兵權。
當然,這並不影響軍心,因為軍中所有人都知道,三公子是庶子,在宋家不遭主母待見,而二公子智謀超群,手下能人輩出,將來是繼承大將軍衣缽的最佳人選,此時能替二公子多效力,將來少不了好處。
這不,程巨虎壓根兒就沒想帶這麼多人來,是很多人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爭先恐後的要過來,恰好,程巨虎便把這件事當練兵,再說了,三公子不是省油的燈,多帶點人來威懾更大,隻是橋潭的環境著實太糟糕,程巨虎安排紮營之後,各營大部分官兵都窩在帳中,架著火爐,誰願意在這冰天雪地裡真的練兵?
程巨虎的中軍帳,他叫了手下幾個心腹過來打馬吊,甚至這一次出兵,程巨虎還帶了幾個歌姬,鶯鶯燕燕在一旁陪著,帳中炭盆大火燒著,溫暖如春,春意融融。
“將軍,您說咱們這一次來這鬼地方轉一圈,難不成二公子就能得到好處?三公子可不是一般人,我可親自看過他在沙場上殺過敵,那等悍勇,真是讓我等望塵莫及,佩服得很呢!”一名千戶微微蹙眉對程巨虎道。
程巨虎嘿嘿一笑,道:“你懂什麼?三公子和二公子之間的事兒,那是他們神仙打架,我們能摻和?我們來就是擺個樣子,說不定這個時候大將軍已經到了榆木彎了呢!
有大將軍出麵,三公子也不得不退讓,而我們就在這裡等著,一旦有消息來,榆木彎就是我們的了!”
程巨虎這一說,下麵的幾個千戶都放鬆下來,其中一個光頭漢子摸了摸腦袋,道:“敢情將軍您不早說,不怕大家笑話,這幾天我一直心神不寧,擔心真要打起來!
我薛光頭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對三公子卻心生敬佩,倘若說到勇武戰力,我也自愧不如。倘若說到用兵布陣,嘿嘿,我更是差了很多!
哎,說來可惜,三公子終究爭不過二公子,他倘若不是出身宋家,隻是像我等這般拎著腦袋當兵打仗的將軍,他一定能在西北大放異彩!說不定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會賞識他呢!”
姓薛的千戶這一說,其他幾個人都哈哈笑起來,氣氛更加的放鬆了。在西北軍中,宋文鬆的名頭很大,實力也很強,大家都心服口服。
說句實在話,倘若要和宋文鬆動刀兵,西北軍中很少有人有這個膽子,就包括程巨虎在內,對宋文鬆打心眼裡也犯怵。
但是二公子說了,這一次就是擺擺樣子,做做姿態。除非三公子真要反嘍,否則他沒有膽子對自己人動手。
再說了,三公子就算要反,他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就憑他的三千獵虎騎兵?他敢和大將軍的十萬精兵一戰?
一眾將軍,打著馬吊,摟著美女,喝著烈酒,聊天打屁,好不放鬆。這日子比在駐地還逍遙,在駐地軍帳還有來自大將軍府的監軍呢!
到了橋潭,監軍沒有跟著來,上無天管,下無地管,這日子才是真的逍遙呢!
“呼,呼……呼……”
遠處的天際,忽然響起低沉厚重的號角聲,此時的中軍帳,眾多人已經醉意朦朧了,聽到了號角,有人舌頭都轉不過彎來:
“這光景,這當口,誰在亂吹號角?找死麼?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報!”外麵忽然傳來嘈雜聲,外麵的有斥候騎著快馬在雪地裡飛奔而來,到了中軍帳前,直接從疾行的烈馬上滾下來,一路飛奔到中軍帳。
“報將軍,我們前方發現騎兵,左右兩翼有大批弓箭手和盾手,我們發現的時候,便猝不及防,很多兄弟被直接射死,敵襲……”
程巨虎愣了一下,一聽到敵襲,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冷顫,酒立刻醒了幾分,旋即又冷靜下來,皺眉道:“胡說八道,這個地方哪裡會有敵襲?敵人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麼?”
程巨虎話剛落音,便聽到有短促而激烈的號角聲響起,這是程巨虎自己手下的號角,是求救信號。
接著,號角聲大作,周圍的營帳都炸開了,整個大軍全都亂了起來,敵襲,敵襲的喊聲此起彼伏。
而後,聽到了慘叫聲,馬嘶聲,接著冰封的大地開始顫抖了,帳中的蠟燭開始搖曳,荒原上,樹上的積雪簌簌而落,在軍中摸爬了多年的人都知道,這是騎兵奔襲造成了巨大聲勢。
程巨虎的酒徹底醒了,而軍長中的幾名千戶也都清醒過來,大家畢竟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麵對這突然而來的激變,在短暫慌亂過後,迅速都冷靜下來。
“傳我將領,退!”程巨虎當機立斷,準備退:“薛光頭,王立,你們負責斷後,其他的所有人都退!”
程巨虎在親衛的幫助下穿上了戰甲,當他衝出帳外,騎上自己的戰馬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軍隊已經全部亂套了。
而對手的從四麵八方而來,鐵騎在前麵衝,兩翼是弓箭手和刀盾手往這邊碾壓而來,三個方向都是敵人,對手的速度極快。
一馬平川的雪地上,程巨虎運足目力看遠方,看到了遠處鐵騎衝在最前麵的大將,還有那迎風烈烈的大旗,旗上寫著大大的“宋”字。
這一個“宋”字,用的是猩紅色的旗子,這代表對手不是彆人,赫然就是以戰功著稱,以悍勇聞名的西北第一勇士宋三公子。
“我的天!”程巨虎臉色大變,旋即便是手腳冰涼,他做夢都沒想到過的事情,現在竟然發生了,三公子的鐵騎竟然倒戈殺到了橋潭,看周圍步兵的架勢,對方竟然是精銳儘出,這根本不是威懾,而是殺戮,三公子是要將自己一口吞下去!
“不要慌,不要慌,都給退,都給我退!”程巨虎喊道,大勢已去,他不可能打贏這一場戰鬥,再說了,同時一個陣營的人,他也不能打這一仗。
奈何,此時此刻,他的喊聲已經彆人忽視了,一直沒有組織,沒有準備的軍隊,麵對強大的敵襲,他們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遠處的騎兵已經逼近了,衝在最前麵的騎兵已經殺到了前軍,呼嘯而來的喊聲從遠處傳過來:
“下馬者活,抵抗者殺!”
下馬,投降,否則便是死!接著又喊:“三將軍誅殺叛逆,下馬者活!”
大大的旗幟終於讓人看清楚了,很多騎兵麵對這等威勢,根本沒有抵抗的勇氣,紛紛下馬投降,騎兵完蛋,步兵完全崩潰,場麵已經失控了,程巨虎心中拔涼拔涼。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程巨虎看到眼前的一切,依舊不相信這是真的!他可是一萬多人馬啊,頃刻間便崩散了?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