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仲父明看到陸錚的刹那,他身子抖了一下,體內的血液像是要燒起來一般。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仲父明心中最大的仇人便是陸錚,如果不是陸錚,他怎麼可能被趕出京城,怏怏大康,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他的雄心壯誌,他的偉大的抱負還沒來得及施展便戛然而止,甚至差一點送了性命,這都是拜陸錚所賜。
更重要的是陸錚此人,心機智謀不在他之下,仲父明代表的是仲父家,仲父家的權謀智計號稱天下無雙,這麼一百餘年以來,仲父家出了不知多少的高人異士,仲父明不能容忍有人能和他對抗,像陸錚這等人,如果不能做盟友,便是大敵,要立刻除之……
“終於露麵了麼?”仲父明喃喃的道,他強行的止住咳嗽,一張醜臉憋得通紅。
陸錚就站在衡蕪書坊的門口,他往外出一步,便能走上大街,而隻要他出來,立刻便能啟動追殺,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這樣的安排經過了無數次的推演,天衣無縫。
陸錚不是一個人,他身邊跟著一個半大的書童,另外還有一個嬌俏的丫鬟伺候著,再看陸錚,一襲白色的錦衣,腰上束著玉帶,頭戴紫金冠,冠上鑲嵌著紅色瑪瑙寶石,整個人看上去真是豐神如玉。再看他身邊的丫鬟,纖腰細足,麵若芙蓉,搖曳生姿,笑靨生輝,他們主仆的出現,便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宋文鬆走出一品堂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陸錚,他微微愣了愣,心想涼州什麼時候還出了這麼一尊好皮囊的書生了?莫不是從外地過來遊曆的公子哥兒?
而當他一眼看到陸錚身邊的俏丫頭的時候,眼睛則是一亮,暗自讚了一聲漂亮,就算宋家的大丫頭,也沒見有這麼標致的呢!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對陸錚多看了一眼,旋即,他心中又有些不愉。陸錚一直就站在門口,主仆三人將門都擋住了。
宋文鬆正是衝著衡蕪書坊去的,這三人不讓,他可進不去呢!
“好個無禮的東西,真是瞎了眼麼?讀書人附庸風雅的那一套在彆的地方可能還值幾錢銀子,在西北隴右那是一文不值。回頭非得給這小娘炮點顏色瞧瞧,讓他體會一下西北的風情……”宋文鬆心中這樣想著,腳下也不停,大踏步的往前走。
他已經想好了,眼前這主仆三人他得給點顏色讓他們瞧瞧。
“咦……”
宋文鬆一抬頭,就在他認為自己可以大展神威的刹那,陸錚動了,他邁步出了大門,身後的兩位隨從緊隨其後,瞬間讓開了通道,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們從來就沒有擋在那裡,而是一直就站在外麵。
宋文鬆略微有些驚訝,又有些失望,他嘴唇掀動想說一句話,卻發現陸錚頭也不回的向右走,看上去行色匆匆。
他收回了想說話的念頭,繼續往衡蕪書坊走進去,他剛剛邁出一步,忽然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有刺客,殺人了!”
宋文鬆心中一凜,遽然扭頭,看到從兩邊街道,屋頂上有幾條黑影閃爍,刺耳的破空聲響起,黑夜中,看不清武器,但是宋文鬆久經沙場,豈能不知道這是弓箭之威?
倉促間,他來不及任何抵擋,肥碩的身子仰頭便倒,彆他看高頭大馬,肥碩無比,身子竟然無比的靈活,他幾乎貼著地麵,他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個熟悉的人,此人正是剛剛在衡蕪書坊門口碰到的陸錚。
兩人幾乎就倒在一起,陸錚的臉上浮現出無比驚恐之色,而這個時候街上大亂,百姓們驚慌失措的亂跑,幾個黑影從對麵殺了過來,直撲陸錚和宋文鬆的方向而來。
黑暗中,聽到有人喊:“快,快保護三公子,有人要殺三公子!”
宋文鬆便是三公子,今天他從軍營回涼州,隨時帶了幾十名精兵,這些人都穿著便裝就環伺在周圍,根本不用人喊,這些百戰精兵已經從周圍聚攏過來,紛紛抄出了家夥禦敵。
這樣的刺殺,來得很突然,顯然刺客訓練有素,來曆不俗,包括宋文鬆在內,誰都覺得他才是被刺殺的目標。
整個涼州,要殺宋三的人不知有多少,宋三從小到大經曆的刺殺也遠不止這一次,他壓根沒想到,這幫刺客的目標另有其人。
宋三怒了,因為他忽然發現今天的一切就是個圈套,是刺客把握他的弱點之後,故意設下的這樣一個圈套,目的就是誘他入甕,可憐他下午還白白的等了兩個多時辰,敢情是人家在戲耍他呢!
想他宋三少何許人也?在涼州的地麵上竟然有人敢戲弄他,他絕對不能放過,一念及此,他大吼一聲,他肥大的雙掌狠狠的擊打在地麵上,整個人騰空而起,地麵上掀起茫茫的塵土。
在塵土中,他身子如同一頭大象一般碾壓向前,雙掌狠狠的劈向包抄過來的兩名刺客。
兩名刺客微微有些發懵,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會殺出這樣一尊大殺神,就在他們失神的刹那,他們已經被對手的兩掌擊中,不可思議的力量撕扯著他們的身體,迅速傷及到他們的內臟,他們慘叫一聲,身子倒飛出去,頃刻間便一命嗚呼。
宋三一擊得手,根本毫不停歇,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左衝右擋,大開大合,這些死士刺客,皆是高手,可是竟然沒有人是他一合之敵。
關鍵是他這一番大開殺戒,攪得這一片灰蒙蒙,天色本就朦朧,現在愈發昏暗,刺客們已經完全失去了目標,有幾個機警的眼見刺殺無望,轉身就逃。
隻是,他們現身容易,想要逃走則是千難萬難,這裡可是西北,可是宋家的地盤,宋三公子遇刺這是多大的事情?
涼州城城防營聽到了消息,重兵已經將這整條街道都封鎖了,幾個刺客哪裡能逃得了?
一場刺殺,起的突然,來得凶猛,十幾個人個個都是高手,奈何他們碰到了宋三這個殺神,幾個所謂的高手刺客,竟然無人是他一合之敵。
不誇張的說,這樣的刺殺可以殺死西北任何一人,唯有宋三除外,可是偏偏,他們就在這裡碰到了宋三,一幫死士,真是死不瞑目。
一品堂的上房裡麵,仲父明將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整個人都傻了,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是真的!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這樣的事情是巧合?陸錚的命不該絕,能夠遇到這樣巧合的事情?
這個念頭隻在他的心中些微的掠過,迅速的便淡去了,而後他心中便拔涼拔涼,完蛋了!
“陸錚!”仲父明雙目睜大,牙齒幾乎要咬碎,可惜,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雖然前麵的街道燈火通明,哪裡還有陸錚的身影?
仲父明悄然出了一品堂,慢慢的離開,走到府衙外麵,不從正門走,一直繞到了後門,就在後門,一輛紅頂的馬車停在大街的中央,馬車的簾子掀開,裡麵依稀可以看到一個人影。
“仲父先生,京城一彆彆來無恙!沒想到在這西北之地還能和先生故人重逢,真是難得啊,先生半夜三更來州府衙門,莫非是要來升冤麼?”一個輕飄飄的聲音響起,這聲音不是陸錚又是誰?
仲父明此時已經清楚,他所謂的敵明我暗那純粹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陸錚早就發現了他的存在,人家將計就計,一步步的在給他下套布局呢!
而今天就是一個大局,仲父明費了很大的心機,動用了秦王的關係才請來的一幫死士,結果全喪命於宋家宋三之手。陸錚精心設計了這一出驅狼吞虎之計,可以預見,很快這件事便能由宋家著手追查到底。
仲父明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如果不搶在今晚離開涼州,他可能這一輩子就留在這裡了!
他心中那個恨啊,不甘心啊!
“陸錚!你是自己找死!”仲父明爆吼一聲,他瘦小的身軀如同蛤蟆一般開始鼓氣,他雙眼朝上翻,眼睛死死的盯著陸錚,眼神之中儘是凜然的殺機。
陸錚和他隔著十多米的距離,隻覺得身子惡寒,下意識的便跳了馬車往後退,就在這時候,仲父明身形暴起,人如同一支森然的冷箭瞬間向陸錚奔襲而來。
黑夜中,破空之聲大作,童子的身形如同一隻鳥一般從側麵殺過來,他手中握著一柄長劍,劍在空中舞成了一張網。
“轟!”一聲,人劍相撞,童子悶哼一聲,竟然“哇”吐出一口血來。
仲父明的勢頭被擋了擋,也吐出一口血,旋即身子又鼓了起來,再一次向陸錚撲殺而去。
聶小奴在暗中拚命的掩殺出來,她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此時她完全不顧自身安危,將自己的畢生功力都運用到了劍上,當頭一劍直刺仲父明的眉心。
仲父明來得急,有一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絕之意,聶小奴的意誌堅定,更有一股同歸於儘的無匹勇氣,雙方誰都不示弱,就這樣撞上來。
“轟!”一聲,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味道,聶小奴發出一聲慘叫,人像斷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
陸錚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一片漆黑,他想去靠攏聶小奴和童子,根本找不到目標和方向,他忽然之間心中生出無儘的悔意。
他真的想不到仲父明不僅智計超群,而且武力竟然也強大到這等不可思議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