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元雙目噴火,暴跳如雷,他心中那個氣啊,真是無處發泄,他道:“寇相文該死,我就說這個東西怎麼還成精了,敢情是沒走正道呢!好啊,他自己找死,還要搭上我們,這事兒門都沒有!
哼,我現在就去一趟銀城,我倒要看看這小子犯了這等事情,王爺該怎麼懲罰他!”
陳孝敬道:“老爺,我覺得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老爺您想啊,寇相文可不傻,他敢這麼做,肯定是有萬全之策,是有絕對把握的。
可是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偏偏就出了事兒?爆出了這等消息?老爺您想,這背後是不是有人心懷鬼胎,不懷好意?”
陳孝敬這一說,王文元神色一動,其實寇相文的事情,他隱約也知道一些。他和寇相文也是同樣的心思,那便是隻要能升官,管他後麵洪水滔天呢!
寇相文乾的事情,將來就算出了事兒跟他王文元有什麼關係?再說了,自古以來民不和官鬥,王文元坐到了更高的位子上了,木已成舟,他還怕幾個商人鬨事麼?
但是這個時候出事兒,那就不行了,王文元必須要阻止,他沉吟了一下,道:“孝敬,你說說,這件事有什麼內情?”
陳孝敬沉吟了一下,道:“老爺,這事兒不太好說,這樣吧,老爺,眼下咱們縣衙裡的各位都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沙田縣能夠有今天,起因還是陸大人。眼下遇到了事兒,陸大人肯定也不願意節外生枝,您何不和陸大人一起商量一下?”
王文元一拍手道:“那還愣著乾什麼?快,快請陸大人來啊!”
陳孝敬恭請陸錚到王文元的院子裡,王文元給足了陸錚的麵子,備了上好的宴席,把自己最喜歡的丫頭拿出來作陪,他和陸錚見了禮,道:
“陸大人,我這裡有些寒磣,和您比不了!彆的不說,就是時下整個沙田縣人人都知道陸大人家裡養的兩個丫鬟,那都是人間殊色,嗬嗬,人生能活到陸大人這等境界,真是夫複何求……”
王文元這些話沒有半分作偽,的確是發自肺腑,西北是個窮地方,但是齊家和宋家這樣的豪門權閥的奢華則比江南權閥更盛。
王文元作為豪門權閥的門生,也可以說是豪門權閥的奴才,對豪門權閥的敬畏和仰慕是深入骨髓的,而陸錚到了沙田縣之後,給沙田縣帶來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讓他心服口服。
什麼叫厲害?陸錚就叫厲害,人家當官不想著升官,我行我素,揮灑自如,整個沙田縣因為他煥然一新,一躍成為了涼州炙手可熱的繁華之地,這背後可都是因為陸錚權閥的背景呢,一般人哪裡擁有這等能量?
隻是王文元的眼界,盯著的是人家的丫頭,陸錚多少感覺有些古怪,他嘿嘿一笑道:“縣尊大人,事情我都聽陳師爺說了,嘿嘿,看來涼州有人不想讓大人您升官啊!
段如南出身段家,壯年得誌,野心不小,據說他早就把同知的人選都定好了,現在半路殺出了王大人您,您頂上去了,他段如南以後哪裡能在涼州揮灑自如?這不,幺蛾子就來了,寇大人這一環薄弱,他所借的銀子皆是由我牽線搭橋,商人重利,現在又有段如南在背後慫恿,嘿嘿,人家現在擠兌上門來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寇大人現在已經疲於應付了呢!”
陸錚這一說,屎盆子直接扣到了段如南的頭上,在西北,段家是很微妙的存在。如果說到富足,段家不弱於齊、宋兩家,奈何段家手上不握兵權,根本無法和齊宋兩家並駕齊驅。
王文元是宋家的奴才,雖然官職不高,但是他可沒把段如南當成主子看呢!現在段如南在要斷他的前途,這件事他哪裡能忍?
一時他鐵青著臉,道:“哼,我道是誰出幺蛾子,敢情是姓段的狼子野心呢!這年頭,誰不想往上爬?姓段的想往上爬沒關係啊,可是不能踩死我們啊!
行,他這樣乾,那也不能怪我們不義了。這些年來,段氏的野心早就為王爺和大將軍所知,一直沒有理會他們,不過是想把他們養肥一點再殺而已,現在好啊,姓段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那我還客氣什麼?”
王文元說這一席話,雙眼中精芒閃爍,很顯然,他是動了肝火。陸錚神色平靜,在一旁道:“縣尊大人,這件事情我們還是三思而後行,我們先要立於不敗之地,而後再動手,否則這件事捅到了王府或者大將軍府,段家在後麵捅我們的刀子,回頭真要論理,成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那就難辦了,您說是不是?”
王文元點頭道:“陸大人不愧是豪門出來的世家子,懂得厲害,看來我今天找對人了。這樣吧,咱們有緣一場,同殿為官,寇大人這個簍子陸大人您想辦法,而上麵王府和將軍府的事情,我負責去活動,至於寇大人,他也頗有人脈關係,我們上下齊心,害怕一個段如南不成?”
陸錚拍手道:“縣尊大人一語中的,讓我感覺有了主心骨,既然這樣,那咱們就開誠布公,把寇大人一起叫過來,把主薄、典史等各位都齊齊叫過來,我們一起喝一頓酒,把該說的利害關係都說透,而後我們上下一心,共同麵對,如何?”
陸錚這一說,王文元當然響應,至於陳孝敬,他早就倒向了陸錚,哪裡能有什麼意見?當即,王文元便把縣衙裡一眾人全都叫到了一起。
在酒桌上,王文元把眼下的危機向眾人說清楚,講明白,反正就是一句話,隻要不出事,在座的都能升官,而隻要一出幺蛾子,在座的不僅升官無望,還可能惹出其他的麻煩,甚至可能被免官。
在這個時候,沒什麼好說的,大家團結一心,眾誌成城,窩裡鬥的事兒全都收手,一致對外。
所以,這一頓酒是一頓團結的酒,沙田縣不再是一盤散沙,而陸錚也巧妙的把王文元和寇相文都綁上了自己的戰車,至少,經過這一出,他再不用擔心有人從背後捅刀子了。
隴右的政治是很複雜的,是典型的強人當道的地方,能在隴右當上官兒的,或多或少都和將軍府或者王府有關係,就像王文元,雖然一把年紀了,隻當個小縣令一個,但是他在將軍府還真有人。
方略已經定了,沙田縣的事情陸錚全權做主,銀子窟窿的事情就是陸錚一手策劃的,陸錚的本意是想讓顧至倫趁機大舉進入西北,占據西北商道,從而為陸錚提前布局。
可是眼下,危機遽來,陸錚已經無暇去什麼戰略了,他必須集中一切資源來應對眼前的危機,所以他做好了退財免災的準備。
陸錚一方麵把沙田縣經營成了鐵板一塊,讓仲父明沒有空子鑽,另一方麵,他已經為自己接任沙田縣令鋪好了路。
眼下,誰能擔任沙田縣令?不誇張的說,隻有陸錚一人最合適,王文元要升官兒,沙田縣肯定容不下他,對寇相文來說,他倒是有心接任,隻是他在沙田縣借了銀子,那麼大一個亂攤子他能夠收拾麼?一旦他當了縣令,這些銀子不好賴賬,對他來說也是很大的負擔。
而沙田縣其他的吏員,對陸錚都非常的滿意,沙田縣的百姓對陸錚更是交口稱讚,陸錚把事情乾到了這一步,不得不說,他是真下了功夫。
……
仲父明在涼州待著,實在是受不了涼州的氣候,涼州氣候乾,而且風沙大,這個季節,寒意來了,他的身子骨兒就有些吃不消了。
連續幾天他都待在家裡,段如南有什麼事兒都是登門請教,然而對仲父明來說,他畢竟是初來乍到,段如南對他刮目相看,難免會惹出其他的謀士門客心中吃味,漸漸的,段家的怪話便多了起來,仲父明收到的消息也變得不完全準確了。
“老爺,眼下的局麵您不能再猶豫了!立刻舉薦讓王文元擔任涼州同知,而後,對沙田縣縣令人選進行重新考量,寇相文功勞比較高,資曆比較老,這個人您不得不推薦!”仲父明低聲對段如南道。
段如南冷笑一聲,道:“這個王文元,仗著自己年紀大,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他前幾天公然放話和我叫板呢!說姓段的隻要有他在,就休想跋扈囂張,你說說,這等人物,我讓他來知府衙門,那是惡心我自己麼?”
仲父明愣了一下,道:“這不對啊,在這個時候,姓王的怎麼會放出這樣的話,他莫非是不想升官了麼?
老爺,這裡麵有問題,我估計可能有人使壞,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段如南冷哼一聲道:“什麼問題?閻先生,您是不了解咱們西北的局麵,我們姓段的就是低人一等,那些個宋家人、齊家人瞧不上我們那也罷了,可是連王文元這樣的宋家奴才,都狗眼看人低,這狗日的,我讓他官兒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