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秦王府銀安殿,燈火通明,王府頂級的謀士門客齊齊聚於一堂,眼下,仲父明坐在了眾謀士的首位,秦王殿下沒有坐王椅,而是站在仲父明的前麵,臉上的神色陰沉到了極點。
仲父明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道:“殿下,千錯萬錯都是某的錯!我費儘了心機,卻沒有算到這姓程的背後竟然還有高人,姓程的一線生機出現了,這一次他十有八九死不了了,嘿,我仲父明縱橫半生,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失算了!”
秦王殿下和眾謀士齊齊皺眉,仲父明對麵一位身穿官服的老者站起身來,卻是王府的參事蘇士春,他是隨著王妃從蘇家過來的老人,雖然老邁,但是在王府的地位極高,他盯著仲父明道:“仲父先生此話怎講?這姓程的竟然敢攀咬王爺,他分明是在自己尋死,這等不知尊卑,不敬皇權之徒,豈能容他活命?”
仲父明輕輕搖頭,嘴角露出一抹不可捉摸的笑容道:“蘇老一語中的,按照常人的思維,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姓程的參將會有這樣的膽量。因為他這麼做,等於是將自己的生路完全斷絕了,按照我大康的律令,按照皇上老人家的行事風格,其無論如何都沒有生的機會。
可是……”
仲父明聲音倏然拔高,道:“相比一個小參將的生死,殿下的清白是非最是要緊!本來這件事兒不過是一件小事兒,刑部一個主事便能把這個案子判下來,這姓程的家夥擅自用兵,尾大不掉,打入天牢或者直接判斬。
現在程虎這一鬨,誰敢輕易判這個案子?事情必然要讓皇上定奪,這一來,程虎便達到了把事情攪大的目的,便也有了一線生機!”
仲父明頓了頓,道:“眼下這種局麵,皇上倘若問殿下如果處理此人?殿下清者自清,斷然不會提議讓此人處死,此人死了,死於殿下之手,天下悠悠之口都會說殿下害死了此人,殿下說是不是?
皇上倘若問太子,太子更不會願意讓這姓程的去死,他留這姓程的一命,就是給殿下留一個隱患,就算這姓程從此以後再不能興風作浪,他隻需要提到這個名字都能惡心殿下一番,他哪裡願意讓其去死?
至於皇上的心思,他對殿下的不滿意便是南府軍,現在南府軍的參將公然和殿下您為敵,豁出了性命的和殿下決裂,這樣的情形足以讓皇上心安。他老人家行事向來隨性,他心情舒坦高興了,赦一個小參將這種小事兒不過一句話而已……”
仲父明侃侃而談,把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抽絲剝繭的分析出來,現場所有人包括秦王都聽得癡了,他們很難想到這件事情發展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這對秦王殿下來說實在難堪。
秦王一直有賢明的名聲,程虎這一次咬秦王,不啻於把秦王在江南乾的棄車保帥的事情共諸於眾,隻要稍微有閱曆的人都能明白這背後的故事呢!秦王麵子哪裡擱得住?朝野上下,大家怎麼看秦王的為人?
而偏偏微妙之處就在此,秦王的汙點暴露出來,皇上反而寬心了,皇上所擔心的是秦王和南府軍關係太緊密,手上真握了兵符,那是他不願意的。
現在程虎攀咬秦王,鬨得一地雞毛,皇上的心思反倒寬心舒坦。而太子這時候更是樂開了話,說不定正拍著手看熱鬨呢!
全場雅雀無聲,仲父明歎道:“慚愧啊,實在慚愧,沒想到程虎背後還有這樣的高人!此人之見識和我不相上下,手段似乎更要高我一籌。殿下,也許這一次咱們江南之敗,其根源就因為此人……”
仲父明環顧四周,冷聲道:“程虎從江南進京這一路可見過什麼人?我們的人是否一直都追隨在左右?”
“回稟仲父先生,程虎從江南進京沿途我們都盯著,而且負責押送他的衙役劉五就是我們的人,我已經著人問了劉五,據劉五所說從江南到京城,程虎絕對沒有見過外人!”
仲父明勃然道:“不可能,程虎那豬腦子怎麼可能得到這等妙計?倘若沒有人給他謀算,十個程虎也做不到這一步。”
“仲父先生!”蘇士春道:“會不會是程虎這愣頭青明知自己必死,便橫了一條心,硬要咬殿下一口,以消他心頭之恨?
像程虎這等愣頭青,其思維可不能以常理揣度,我以為不排除有誤打誤撞的可能性!”
仲父明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說句實在話,蘇士春的話讓他有些動搖,可是他總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從江南開始,仲父明這一路都是深深的挫敗感,他仲父明設謀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呢,荒誕滑稽的是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誰是對手。
他第一懷疑的人是陸錚,因為遍觀江南之人才,唯有陸錚能入他的法眼,陸錚有才是其一,重要是陸錚年紀輕輕,便深諳人情世故,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為人處世懂得分寸進退,這等良才,假以時日,必然能有大成就。
所以,仲父明早就盯上了陸錚,他甚至想了一個絕妙的計策,那就是將陸錚捧到高處,他自己躲在暗處,讓天下都知道陸錚之名,從而忽略他仲父明的存在,這樣他便可以悄無聲息的幫助秦王,最後讓秦王奪得大位呢!
可是,江南之行的失敗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個想法不僅沒能實現,反倒讓他自己變得臭名昭著,差一點墮入萬劫不複之境。
而這一次,程虎又生了這突然的變化,讓秦王的事情沒有捂住,仲父明想來想去,覺得陸錚的嫌疑最大。
可是他轉念又想,陸錚再厲害畢竟太年輕,他十幾歲的年齡真就能有這等謀算和手段?他心中有些疑惑,想法便有些動搖……
“我聽聞在霸縣程虎一行逗留了很久,這是什麼原因?”仲父明問道。
“仲父先生,程虎在霸縣染了風寒,而且是寒熱重症,差點一命嗚呼了,最後幸虧霸縣馬驛臣出手幫助,程虎的身子骨兒才得以康複呢!
程虎在霸縣的種種境遇我們都瞧在眼裡,但沒有出手,在這個過程中,程虎也未見和外人有接觸!”
仲父明眉頭一挑,冷冷的道:“這個馬驛臣不是人麼?真想撕爛你的嘴,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不稟報,嘿!”
仲父明勃然站起身來,道:“對了,江南北上的人不少,你可都盯到了?陸家的陸錚公子這個時候也進京了吧?這位公子是王爺十分看重的才子,他的行蹤為什麼沒見你們稟報?”
“回仲父先生,陸家公子陸錚並沒有進京,而是在霸縣住下了,奴才們瞧他的光景,隻怕今冬不會進京了,興許他是考慮進京事情很多,紛繁複雜,會耽誤學業,便在京郊住下,待到春暖花開再進京呢!”
“啊?”仲父明臉色大變,倏然盯著回話之人嘴唇掀動,一個字卻都說不出來。程虎從南到北,一路都順利,一路都有人盯著,沒有異常情況。
偏偏程虎在霸縣生了病,耽誤了十多天,這十多天的光景中,陸錚正在霸縣,這世界上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麼?
仲父明想把這一切都說出來,都捅出來,可是他轉念一想,在江南的時候,秦王之所以能全身而退,能夠和江南權閥緩和微妙的關係,陸錚居功至偉。
秦王殿下對陸錚十分的看重和喜愛,仲父明倘若在這種時候說陸錚的壞話,殿下心中怎麼想?這一屋子的門客謀士他們會怎麼想?
如果陸錚是秦王府的敵人,仲父明可以動用王府所有的力量來對付陸錚,可偏偏陸錚是友非敵,沒有證據他豈能信口開河?
“呼!”他長長吐了一口氣,覺得心中憋得不舒服,陸錚此子手段的確高妙啊,在江南向秦王示好這一招,撈的好處暫時不提,僅僅讓仲父明現在投鼠忌器,這就是十分高妙的手段!
向秦王示好的是他,這一次讓程虎狠狠咬秦王一口,把這件事捅到皇上那裡,讓京城滿城皆知的也是他陸錚,好事壞事都讓他乾了,得了便宜還賣了好處,仲父明真覺得臉火辣辣的發燙!
“這件事兒沒完!”仲父明心中暗暗發誓,他慢慢的坐下,神色已經恢複正常,當下他道:
“殿下,眼下這件事既然到了這一步,你便給皇上上密折,就說程虎其人,信口開河,欺你虎落平陽,落井下石,皇上看了您的折子,這次風波便會過去。
至於程虎的這一條小命,眼下我們不能動,太子那邊也不會動,皇上也不好給他安置,就暫時留著吧!”仲父明道。
他頓了頓,又道:“今冬到明春,殿下便在家多讀書,修身養性,這個時候動不如靜,太子殿下樂極定要生悲,誰耐得住性子,誰便就能等到機會啊!”
秦王站起身來,衝著仲父明深深的鞠躬,道:“先生所言極是,江南的事情不怪先生,隻怪我們自己用人失察,通過這件事,我們恰好可以將王府內外好生整頓一番,這個冬天,我們就閉門謝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