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秦淮河上船流如織,兩岸的燈盞沿河旖旎蜿蜒,美輪美奐。
無數的畫舫遊船在河麵上來往穿梭,夜色很美,佳人如玉。
在這喧囂的河麵上,有一艘小船毫不起眼,船上隻有一盞燈,深色的帷幔將船艙分外兩個部分,內倉的一個人影倒影在帷幔上,影子可以看得十分的清晰。
每隔幾個呼吸,船上會響起鷓鴣一般的鳥叫,叫聲短促,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這種叫聲就掩蓋在了繁華和喧囂之中。
一個人影出現在甲板上,他一直走到船艙門口,壓低聲音道:“九江八蔓!”
船艙裡響起一個嘶啞的聲音:“大路元帥!”
“何二,顧家這些年待得夠滋潤啊,進來坐吧!”
船頭的影子彎腰進了船艙,在燈影中可以看到其年齡約莫四十出頭歲,穿著一身十分考究的綢緞衫,器宇不凡,瞧著便頗有身份。
何二坐在船艙裡麵,一語不發,又過了一會兒功夫,艙門又有個聲音響起:“犀角靈蔓!”
船艙裡麵的回答和前麵一樣,外麵的人進到船艙,卻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看著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從其舉止看,其身份應當是畫舫的媽媽老鴇一類的人物。
接著,外麵又有一個聲音:“西北風蔓”
於是,船艙裡麵就有了三個人,第三個人身材不高,嗓門很尖,他進門的時候身上隱隱帶有一股尿騷味兒,赫然像是一位宮中的太監。
這樣三個身份截然不同的人,在這樣一個場合湊到了一起,顯得十分的怪異。而他們之間的對話也奇怪得很,這裡是南方,他們說的卻是北地的切口。
比如第一個人說“九江八蔓”,這四個字的意思報自己的姓為“何”,而第二個女人說“犀角靈蔓”,意思是報自己的姓為楊,而第三個“西北風蔓”,意思是姓冷。
三個人如此神秘,身份又截然不同,肯定都各自有秘密。
船艙裡麵的黑色布幔輕輕的晃了晃,布幔上的影子更清楚,並且出現了一種在場三個人都能看到的改變。
三人看到這一幕,都齊齊彼此對視,叫何二的中年人道:“你真是童子?”
“哈哈!”一聲長笑,帷幔中的聲音依舊沙啞:“相爺當年在江南可是埋了上百顆釘子,大浪淘沙,今天能來的就剩你們三個人。
很多人都死了,還有一些人則是早就成了叛徒,這些人大部分也都得到了懲治,你們三個人能來,足以說明你們的忠心。
那我今天也不繞彎子了,便開門見山的告訴你們,從今天起,你們三個人被正式啟用,相爺當年製定的‘複興’起死回生,從此以後你們不再是浮萍,你們有了你們新的主子!”
“相爺……相爺他老人家還活著?”楊姓女子神色激動的道。
“相爺當然活著!如果不是他活著,我怎麼知道聯絡你們的方式?哈哈,你們心中可能有不少的疑問,這些問題我暫時不便於一一回答,你們隻要明白一點,我既然來了,以後你們也就活了。”
“何二,你在顧家,眼下我便要知道顧家的詳細情況,回頭你給我仔細說清楚……”
帷幔後麵,童子分彆和眼下的三個人各自說話,一是分派他們各自的任務,另外童子已經開始組建遍及整個江南的情報網絡了,這三個人都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當童子把一切事情談完,小船已經到了秦淮河最繁華之地,從熱鬨繁華的地方穿梭而過,船上的三人便不著痕跡的消失了。
而趁著夜色,童子離開了小船,整個人融入到了夜色之中。不遠處便是六合陸錚的宅邸了,此時的陸錚正坐在書房裡麵,手中握著筆,盯著幾案上的宣紙,麵沉如水……
童子悄然進門,道:“公子!”
“嗯!”陸錚輕輕點頭,道:“童兄,當務之急我們要賺銀子啊,有道是手中有糧,心中不慌,是不是?”
童子雙眼一亮,認真點頭道:“公子一語中的,高瞻遠矚,我十分佩服。您讓我打聽的消息我已經打聽到了,六合的三個碼頭,以東邊的河穀碼頭為最重要,這個碼頭是顧氏的奴才何良工在打理,此人可是顧天養的心腹。”
陸錚道:“我們在何家的人現在處在什麼位置?”
“呃……”童子一下愣住,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陸錚平平淡淡的一句話,便一語道破了童子剛剛才動用的壓箱底的資源。
“公子是怎麼知道我在顧家安插有人的?”童子心念電轉,他豁然明白,陸錚給他的安排看似無關緊要,其實就是一種測試和試探。
童子剛剛跟著陸錚,立功心切,自然會好好表現,而他這一表現,難免便會讓陸錚窺破很多東西,陸錚能成為相爺的學生,必然是才華精絕之人,他自然猜到了童子手中握有重要的王牌。
一念及此,童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敬服之念,相爺當初做了那麼多的準備,全都為了“複興”二字,隻可惜,十年過後,天下早就滄海桑田了,相爺的所有心血眼看要付諸東流。
而恰在這時候,陸錚出現了,相爺啟動了“童子”,如若不然,童子也會和他的那些師兄弟一樣,最終終老山林,而何二也將永遠的被隱藏,一直到死去。
而現在,一切不同了,塵封的資源被重新啟用,主子卻換了人,陸公子相比相爺又如何呢?
心灰意冷的相爺既然啟動了“複興”,這說明在他老人家的心裡陸公子定然可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念及此,童子心中忽然生出無限的激情來。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們的人叫何良泉,在家裡行二,便稱何二,他和何良工是堂兄弟,地位卻相差極大。
不過何二能力也不俗,現在在顧家管著外事呢!隻是因為兄弟之間不和睦,他一直被堂兄何良工給壓製,他能走到目前這一步,應該是極限了!”
陸錚嘴角彎起一個弧度,哈哈大笑,道:“童兄,你轉告他,半年之內,我讓他取何良工而代之,以後在六合這邊,他就是顧家的話事人!”
童子眼中精芒一閃,連連點頭,這一次他啟動閻老隱蔽了多年的資源,其中心其實非常的忐忑,主要是擔心這些人因為年代久遠了,他們早就生了二心。
另外,就算他們忠心耿耿,可是陸錚要錢沒錢,要資源沒有資源,這絕非長久之計,馭人之術需要剛柔相濟,恩威並施。
可陸錚現在孑然一身,怎麼剛柔相濟,怎麼恩威並施?現在好了,敢情是他是空操心一場,陸錚的意識比他強很多呢。
一念及此,他心中的信心大增,感覺辦事兒的勁頭更足了。陸錚問道:
“童兄,這段時間柳鬆在你那邊怎麼樣?”
童子道:“公子,鬆哥兒還真是個人才,雖然跟著我的時間不長,可是很多事情一點即通,儼然已經是我不可或缺的助手了。”
陸錚點點頭道:“那就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和特點,科舉取士隻不過是在三千弱水中取了一瓢而已,我大康人物眾多,倘若能夠人儘其用,我們的大康何愁不強啊!”
陸錚說完,用手指了指自己幾案上的宣紙,道:“童兄,您看看這是什麼?”
童子慢慢湊到幾案前麵,眯著眼睛看著宣紙上彎彎曲曲的線條,好大一會兒,他腦子裡忽然閃過一絲靈感,脫口道:“莫非這是手繪的地圖?”
童子說完,極其驚訝的看向陸錚,心中非常的震動。要知道在古代,地圖繪製可是難度極高的工作,一般隻有朝廷專供圖繪的大人才有這樣的能力,陸錚就這樣用一支筆,在宣紙上便把六合縣的地圖給繪製出來,而且圖中的各種細節都準確無誤,這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陸錚將手中的筆放進筆筒,道:“不錯,這是我的一張手繪圖,在這張圖上河穀碼頭便是重點標識的地方,我們的計劃便從這個地方開始!”
陸錚用手指著其中某個位置,目光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河穀,六合的內河和大江交彙之所在,兩河交彙,構築起一大塊平地,這裡不僅土地富饒,而且是有六合最好的碼頭,陸錚看遍了六合的所有地方,恰恰便看中了這個地方。
陸錚的計劃其實很簡單,他依舊要把在揚州的經驗搬過來,在揚州他振興了十字街,讓十字街成為了新河縣最繁華的地方。
而現在,他看中了河穀,他要讓河穀成為六合最熱鬨繁華的地方,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他需要的便是一番運籌帷幄。
好在他現在手頭上有錢也有人,而且他心中也已經醞釀好了好幾套計劃和方案,他現在等的就是時機而已。
和童子聊了很久,陸錚忽然嗅到了清新的茶香,影兒俏生生的端著茶杯給陸錚和童子一人上了一杯茶。
陸錚端起茶杯,看著杯中碧綠清新的茶水,心漸漸的靜如止水了,越是急的事情,越是急不得,就好比是周瑜缺東風,陸錚堅信,他要的東風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