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老眼睛盯著陸錚,心中感歎莫名。
他這一輩子,教過的弟子很多,可是像陸錚這樣逆天,這樣出類拔萃的弟子真可以說絕無僅有。
尤其是這一次陸錚的手段讓閻老非常的震驚,在他想來,就算是他自己麵對這等局麵,也未必能將資源運用到這等地步,實在是太精彩了。
陸錚和張家的博弈,以弱對強,完全是非對稱的。
精明的聶永在關鍵時候雪中送炭,給了陸錚一張非常重要的底牌。一般來說,拿到聶永這張牌之後,陸錚應該立刻打出去,憑此來自保。
可是陸錚的運用卻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立刻給聶永建議,讓聶永以“舉薦”為餌,將張承西徹底調動起來,對其委以重任。
馬上便是童子試,今年童子試對新河縣來說尤其關鍵,讓張承西負責勸學,一方麵張家有花不完的銀子,另一方麵張家還影響著觀山書院,聶永隻需要輕飄飄一句話,張家這麼多年在新河縣的積累便能全用起來,聶永不費任何功夫,便能白白得到巨大的好處。
而陸錚這麼做,又能給張承西一種錯覺,那便是一旦張承西掌控了局麵,他便會認為自己可以輕易的壓製陸錚,再讓聶永說幾句貶低陸錚的話,張承西便徹底的被麻痹。
對張承西來說,這一次新河縣童子試的成敗關乎他的仕途,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會同意家裡對陸錚動手,破壞這一次童子試的大好氛圍?
陸錚畢竟是要下場參加童子試的學生,大局為重,張承西也絕對不能這樣乾,更何況,在他想來陸錚既然時文很一般,那正好借著這一次機會,讓張家兒郎打個翻身仗,一血端午詩會的恥辱。
端午詩會,陸錚出色的表現大大傷及到了張浩然等人的自信,心病還需心藥治,在哪裡跌倒還得從哪裡爬起來,隻要這一次童子試張浩然等能一飛衝天,端午詩會的陰霾便從此不複存在了。
陸錚對張承西的心理把握非常的準確,而事情的結果也一如他所料,梁家的狗急跳牆促使張家張母下定決心準備鏟除他的計劃最終破產,陸錚乾得漂亮。
本來這件事是聶永給陸錚的好處,回過頭來卻成了陸錚給聶永獻了一策,這一張牌他用了,卻不欠人人情,反倒對方得感謝他。
陸錚的這等手段,雖然隻處理些許小事兒,可是其中的精妙,比之老臣謀國也絕對不遑多讓,閻老之前也為陸錚想過諸多應對之策,但是閻老所想的策略,沒有一條能比得上陸錚自己的運用。
……
玉山上七天齋醮之後,張家的格局一夜之間便變了。
二管家梁實被掃地出門,老太太念著梁家這麼多年的勞苦功高,不忍讓梁家徹底的失勢,最後采納了花寒筠的建議,讓梁家梁實的堂弟梁德才來管家,隻是這樣一來,張家的局麵哪裡還是從前?
梁德才剛剛上到管家的位置,根基淺薄,他一時半會兒要掌控實權幾乎不可能,而且,梁德才背後的支持者是張敬夫婦,這一來,花寒筠的權力從內宅直接延伸到了家裡的數萬畝良田,張家大房也因此扭轉局麵。
張家的主要生意都是崔大負責,而崔大又是張承東的死黨,他比梁實老辣得多。梁實自張承東離開張家北上之後,他處處尋找新靠山,找新東家,自以為得計。而崔大則是謹守自己的本分,絕不輕易的倒向二老爺,更不和張承北套近乎,所以,崔家現在依舊安然無恙。
當然,最重要的是張承東離開揚州之後,崔大一直對陸錚沒有再生殺心,如果他和梁實一般,也想著要對付陸錚,說不定此時他也和梁實一樣,甚至會牽連到崔家也徹底完蛋。
總之梁實倒了,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張家大房,最大的受益人是花寒筠。但是,真正懂得這件事內情的人卻都明白,梁實的禍端起於陸錚。
再看看今年以來張家發生的事情,但凡是要害陸錚的人,沒有一個討到了好處,從花寒筠開始算下來,包括張承東,張浩然,梁實,然後張承北,幾乎每個人都遭殃倒黴。
張家很少有人會想這些所有的事情背後其實都是陸錚在巧妙的運用手中的資源,從而得以自保。
因為陸錚的年齡和樣貌實在是太具有隱蔽性和欺騙性了,他年不過十五歲,樣貌堂堂,並不像是一個能謀善斷的樣子,就算陸錚是個天才,可是就憑他一個人,寄人籬下,手中什麼資源都沒有,能夠鬥得過張家的這些老狐狸麼?
所以,張家人把這件事上升到了宿命的高度,老太太不是說過麼?這世界上的人都是命,陸錚的命硬,姑奶奶在江寧害不了他才將他送到揚州來。
現在他住在揚州張家,張家還不如陸家的門楣呢!陸家都搞不定的事情,張家怎麼能搞定?
所以,張家上下,幾乎所有人都在傳,大家都說萬萬不要再生害陸錚之心,如果誰不信這話,就去三老爺張承北的院子裡去看看他的慘狀。
當然,張家畢竟還有明白人,比如花寒筠,比如崔大,他們是真正的聰明人,以他們的智商能看明白陸錚的厲害,隻是,他們畢竟還不夠聰明,至少相對陸錚來說,他們笨得很,陸錚隨便動動,便能讓他們吃不消。
好在現在梁實的事情了結之後,崔家得了一家獨大的好處,花寒筠權力從內宅延伸到了家族的幾萬畝田產,他們都得到了好處。
而陸錚的目的也並不是要攪得張家不得安寧,他不過隻想求一個安穩太平罷了,在這種情況下,崔大也好,還是花寒筠也罷,他們哪裡會再去動對付陸錚的心思?
所以,陸錚現在的日子徹底的安穩太平了,三老爺張承北據說對陸錚痛恨得很,每天在院子裡破口大罵,還放出了不少的狠話,不過,他現在被禁足了。
就算他放出來,沒了梁實,他再想找關係害人也變得不容易,再說了,宋三杠這潑皮的事情還沒有結案,聶永壓住這個案子,還準備隨時供陸錚調用呢!
大戶人家,事情來得快也去得快,梁實被廢的事情也不過在家裡議論了小半個月,這事兒漸漸的被人遺忘了。
梁德才新上任,處處謹慎,珍惜羽毛,對租種張家田地的莊戶、田戶一視同仁,而且還進行了很多合理的改革,以此來調動莊戶們的積極性,反響比梁實還好。
一時,那些為梁實抱不平的人,反而都開始慶幸了,梁實被廢在張家的負麵影響便更加的微不足道了。
另外,張家張承西出仕的事情逐漸的變成現實,這件事一時成了張家的頭號大事,梁實的那點屁事兒被徹底的覆蓋了。
冬月二十五,張承西冒著嚴寒奔赴南直隸應天府,臘月初六,應天府的消息便傳過來了。
張承西在吏部掛了名,缺補上去了,聶永舉薦,揚州知府梁泉義一並舉薦,直隸總督詹天啟支持,張承西被吏部任命擔任揚州府新河縣縣丞。
這個消息傳到張府,張府一下炸開鍋了,這可是一件大喜事兒,張家自張榕以下,終於有人出仕了。
張母喜得在院子裡拄著龍頭拐杖轉了十幾個圈,立刻讓人封了一百兩銀子上了玉山感謝劉道婆。
另外,張母親自出馬主持張府大清掃,張家內外,被整理得煥然一新,反正馬上便是春節了,府上的大紅燈籠都提前的掛起來了。
花寒筠按照張母的指示,給全府上下的仆從、丫鬟、嬤嬤的月利銀子翻了一倍發放到位,一時張府上下,喜氣洋洋,好像春節提前到了一般。
西角院裡麵,司棋等幾個小丫頭這幾天可高興了,月利銀子翻了一倍,另外陸錚又有賞賜下來,她們的荷包豐滿得很。
以前舍不得買的胭脂這一次都添置了,司棋還買了一根特彆精秀的發釵,銀釵上麵還墜著一顆小珍珠,分外的漂亮呢!
“嘻嘻,這真是大喜事,二老爺當官了,我們都跟著享福呢!”話梅咯咯笑道。
“可不是麼?其實,咱們和二老爺之間隔得可遠了,這樣我們尚且能得到這般好處,你們說倘若有一天我們家公子當官了,那我們能得到多大的好處?”司棋道。
她這話一說,話梅和小竹齊齊看向她,小竹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然後吃吃笑道:“你想得什麼好處?給你影兒姐那般好處可好?”
“小竹,你這是什麼話?影兒姐那般的好處又是什麼好處呢?你可不能隻說個半截話呢!”話梅道。
司棋一笑,道:“還能是什麼好處?我看就是這小妮子想當大丫頭當瘋了,其實影兒姐挺好說話的,小竹,你倘若真想當大丫頭,我去跟影兒姐說一聲,讓影兒姐退位讓賢,好不好?”
“啐!”小竹臉一紅,道:“司棋,你就彆說我了!我隻想當大丫頭,你卻想給公子當配房呢,你還彆不承認,昨日我們睡覺的時候,我聽著你在夢中都叫著公子的名字呢!”
小竹這話一說,司棋瞬間鬨了一個大紅臉,然後,三個丫頭便在院子裡打成了一團,真是一番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