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驚呆了,他沒有想到閻老會把他出的主意整理成了文字,而且原封不動的直接送給了聶永。
陸錚本想著這是閻老的出的題,他反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按照自己的認知給聶永想一想辦法,找一找路子,至於能不能成,反正也不會去驗證,隻有天知道呢!
可是現在閻老竟然把陸錚出的主意給聶永送了過去,這完全就不一樣了,這直接關乎到聶永的前途呢!陸錚內心瞬間變得緊張。
閻老意誌堅決,信已經安排人送走了,陸錚說什麼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來回在竹林中踱步。
閻老哈哈一笑,道:“怎麼了?你既然出了謀,還怕被人用麼?”
陸錚看向閻老,一句話不說,慢慢坐回椅子上,閻老道:“下棋!”
一局棋,陸錚大敗,再下一局,陸錚再一次大敗。
一老一少停止下棋,閻老又給陸錚閒談南直隸,談江南豪門,陸錚一直都心不在焉,此時他的腦子裡無數思緒在紛飛。
他腦子裡浮現的各種場景都是聶永一旦用了他的手段之後,會出現的種種狀況,陸錚的策略中牽扯到很多人。這些人除了聶永和梁泉義陸錚見過麵之外,其餘的人他都素未謀麵,對這些人的了解陸錚都是聽閻老介紹。
對素未謀麵的人,陸錚用計策來算計彆人,謀算彆人,讓他感到很不踏實。他現在終於明白了,紙上談兵和真刀實槍差彆真是如同天塹,閻老這一招夠狠啊。
“好了,今天就這樣吧,瞧你六神無主的樣子,哼!”閻老冷哼一聲,他眼睛盯著陸錚道:
“你既然能為聶永謀出路,你自己遭遇的問題想來更加簡單。一個小小的張家,憑幾個後宅婦人應該困不住你吧?”
閻老說完,輕輕揮手,陸錚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告辭,出了綠竹林。
時間早就過了午時了,陸錚上了馬車之後才覺得饑腸轆轆,他吩咐孫三先不回家,直接駕車去“丁”字街。
新城河“丁”字街現在是複盛書坊、福運酒樓、新河橋畫舫、複盛戲樓共同構築成的一個繁華熱鬨的商業圈。
複盛書坊,戲樓都是陸錚和張敬等三人的產業,而福運酒樓和新河橋畫舫的十五艘船,三人在其中都有股份。
丁字街一共十二間鋪子,陸錚等三人占了五個,還有福運樓占了三個,剩下的四個都是張家原本的產業,屬於張承東留下的老底,張敬說話都是能管用的。
因此不誇張的說,丁字街這一帶已然成了陸錚的勢力範圍,而經過陸錚在幕後主持運作了幾個月,現在的“丁字街”比大火之前繁華了很多倍。
尤其是十幾艘畫舫的駐紮,讓這一帶晚上添了人氣,不誇張的說,這裡成了新河縣第一“紅燈區”,已經有人把這裡稱為“小西湖”了。
陸錚的馬車從複盛書坊後院進去,孫三停好車,陸錚從車上溜下來,便嚷道:“二哥,來,走起,讓佟掌櫃給安排一間上房,咱們喝一杯去!”
如果是往日,陸錚這麼一吆喝,隔壁院子裡張敬必然屁顛屁顛的跑出來,然後和陸錚勾肩搭背喝酒去了。
現在張敬大部分時候都待在“丁字街”,這裡相比張府而言他自由自在,而且在張府秋桂園裡麵,老婆不高興,連丫鬟婆子都能給他臉色看。
而到這裡,他是真正的東家,誰見到都得規規矩矩叫一聲二爺,這讓他感覺特有麵兒。
書坊的經營,戲樓的經營,包括說書館、酒肆、畫舫的股份,他都無需管,每天隻需要喝酒聽曲兒就行,一個月分紅銀子至少千兩,他和紫嫣小日子過得不要太滋潤了。
陸錚叫了兩聲,不見動靜,他眉頭微微一皺,剛要回頭吩咐孫三去隔壁安排酒菜,卻看到顧至倫屁顛屁顛的從書坊後門快步跑過來,看他急匆匆的樣子,神色中難掩慌張,好像是遇到了什麼事兒了。
他抬眼看到了陸錚,立刻快步往陸錚這邊跑過來。
“顧世叔,怎麼回事啊?慌慌張張的?是不是昨天去畫舫玩得太瘋了,家裡後院著火了?”陸錚道,語氣中帶著揶揄之意。
顧至倫緊張的“噓”了一聲,快步湊到陸錚身邊,做賊一般的道:“錚哥兒,你可來了!再不來我都扛不住了,張家二奶奶來了,二爺聽到了動靜嚇得轉頭就跑了,丟下我怎麼辦?你說說?”
陸錚愕然無語,旋即又忍不住好笑,顧至倫這麼一說陸錚大抵都能想象張敬的狼狽,對花寒筠這個女人陸錚也覺得頭疼,這女人不止是智商極高,關鍵是韌勁很足。
要說智商,花寒筠的那些手段在陸錚眼中不算什麼,可是陸錚頭疼的是花寒筠老惦記著他,但凡是有針眼大一點事兒,這女人也不會忘記要惡心捉弄陸錚一番,陸錚總不能像後宅婦人一樣天天隻去想著那些芝麻綠豆的事兒,他的主業是讀書呢!
所以,陸錚總有防不勝防的時候,對這個女人倒是也有點犯怵了。
……
書坊二樓,會客廳,陸錚顧不得吃飯,被顧至倫生拉硬拽的對付花寒筠來了。
花寒筠端坐在紫檀靠背椅上,含笑品著茶,風姿卓越,她的身邊翠紅乖巧的站著,氣場也很不凡。
花寒筠一眼瞧見陸錚,“哈”笑出聲來道:“這不是錚哥兒麼?說起來都是一家人,可是二嫂子我卻足有一個多月沒見著你呢!
你瞧瞧這麼大熱天不在夫子那裡讀書,偏偏跑到這‘丁字街’來了,莫非你小小年紀,也在這院子裡養了小麼?”
花寒筠這話一說,陸錚預先準備的一肚子話現在一句都說不出來了,他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這下完蛋了,花寒筠今天這是要鬨事兒呢!
陸錚幫張敬把紫嫣贖身之後,就置在後麵的院子裡,本來這事兒神不知鬼不覺的,壞就壞在張敬自打有了紫嫣,有了丁字街的生意,這家夥幾乎是不回家了,陸錚為這事兒已經警告了張敬無數次,這家夥嘴上答應得爽快,可是回頭就忘記了。
現在好了,花寒筠找上門來了,這事兒真有點難辦了。
“嫂子,您就彆奚落我了好不好?我清早就去老師那裡上課了,剛剛才回來,餓得我前胸貼後背的,準備叫上敬二哥去旁邊福運樓吃頓飯,順便喝一杯呢!沒想到二哥不在。”陸錚眼睛看著外麵,嚷嚷道:
“顧世叔,給我到佟掌櫃那邊訂一桌好菜,二嫂子過來了,可不能慢待啊!”
花寒筠冷眼盯著陸錚,她“嗤”一聲冷笑,道:“錚哥兒,你繼續裝,彆以為我什麼事兒都不知道,真當我是傻子呢!
那個叫紫嫣的狐媚子早就被你給贖身了,好哇,你是誠心要讓我和敬二爺過不下去!你乾了這麼大的事兒,就指望吃頓飯一筆勾銷麼?”
陸錚覺得頭皮有些發麻,他忙道:“胡說八道,二嫂子,你這就不講道理了。我天天在夫子那邊讀書,今天也不過是恰巧才過來一次,對這邊的情況我也是兩眼一抹黑,你說的這些事兒我聽起來更是一腦門子迷糊,你可彆給我亂扣屎盆子。”
陸錚真後悔自己怎麼就往丁字街來了,碰到花寒筠這女人了,哪裡還清淨得了?
其實,自打端午節之後,陸錚就準備搬出張家,因為他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
首先,陸錚和張浩然大撕一場之後,他再在張家住著,他和張家人都會覺得尷尬。
另外,陸錚沒去書院上學後入了私塾,等於是拜了羅夫子為師,羅夫子收衣缽傳人,陸錚去羅家住那是脫離張家絕好的說辭。
條件和理由都很充分,下一步陸錚就準備行動,可偏偏這時候,內宅老太太傳話說讓陸錚安心,她老人家把陸錚當成自家孫子一般看待。
陸錚在端午文會上大放異彩,揚名揚州,她老人家也覺得很好,覺得臉上有光。張母說了這些話,陸錚還怎麼搬?
沒辦法離開張家,他依舊隻能在西角院住著,每天需要麵對各種尷尬彆扭,他也隻能受著,他心中一直納悶,為什麼張老太太會忽然之間唱這麼一出,其目的何在?
他一直苦思不得其解,隻到今天看到了花寒筠,他心中豁然明白,老太太傳話的背後,一定有花寒筠的作用。
自己幫張敬把紫嫣從畫舫裡贖身,這個女人估計恨透自己了,哪裡會輕易讓自己從張家脫身?
“錚哥兒,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福運酒樓天字一號上房!”顧至倫笑眯眯的進來,略微讓尷尬的局麵緩和了一些。
陸錚肚子實在餓了,當即站起身來道:
“二嫂子,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同時也嘗嘗新福運樓的手藝。二嫂子,老福運樓一把火燒掉了,街坊鄰居都以為佟掌櫃完蛋了,誰曾想新福運樓開張之後,生意比以前更好了。
這不,有算命的瞎子在外麵說了,說是‘丁字街’這邊的是越燒越旺,福運樓火了,現在連丁字街這一帶都跟著火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