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向來比較冷清,這裡靠近觀景山,又靠近觀景院,以前這一帶有些陰冷,大家都不愛住,所以空閒比較多。
西角院現在住了陸錚,另外橘鄉村住了大奶奶,其他的地方都空著。
西院正院,院子裡的正堂、側廳今天收拾妥當,張燈結彩,張家全家的丫鬟仆從都擠到了這一塊兒來了。
觀山詩會之後,晚上二老爺要大宴賓客,據說縣尊大人都要過來,另外,大才子陳圭、秦越也都將赴宴,而讓大家最興奮,議論最多的則是瘦西湖上的花魁們據說也要赴宴。
這可是張家最近這些年從未有過的盛況,今天來了一個琦蘭大家,那氣場就了不得了。倘若揚州的四大花魁齊齊都過張家,那明天張家恐怕要出大風頭了。
這些年張家都是大爺張承東當家,張承東為人古板,行事低調,張家雖然有揚州第一家的名聲,但是張承東絕不出風頭。
現在張承東去了京城,二老爺張承西回來管家了,張家的風格徹底變了,四大花魁齊聚張家,好大的排場,好大的氣魄呢!
花寒筠站在西院子裡,梁實家的湊過來道:“二奶奶,今天西院可是過大節了,比過年還熱鬨了!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呢,現在您瞅瞅這光景,二老爺做事氣魄很足啊。”
花寒筠輕輕哼了一聲,道:“梁家嫂子,怎麼了?現在覺得西院的對牌值錢了麼?想著過以前的好日子?門兒都沒有了。咱們都得聽二太太的吩咐呢,您瞅瞅這些個東西,我歸置的東西人家都瞧不上呢!這些個桌椅幾案可都是東院新采辦的,花的不是內宅的銀子呢!”
梁實家的湊過來,道:“二奶奶,您就忍一忍!二爺現在當勢,二太太又生了一個好兒子,浩哥兒是老太太的心頭肉呢!今天這麼大肆操辦為的是啥?還不是為的浩哥兒?”
花寒筠抿了抿嘴唇,一語不發。
她心情糟糕得很,內宅的事情,蘇夫人越逼越緊,今天的西院的事情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蘇夫人的手直接伸到了西院,人家財大氣粗,梁實家的巴結都還來不及呢,直接把她花寒筠給架空了。
西院的一應物事,都沒用對牌從內宅支取,而是蘇夫人一手安排,其中有很多都是新采辦的。
采辦東西裡麵的道行深得很,蘇夫人大家閨秀哪裡懂裡麵的道道,多半是梁實家的在其中得了好處,這不氣色都和往日不同了。
現在二爺當家,大房這邊處處被壓製,今天的事情就讓花寒筠很受傷,這麼下去,她的事兒將來都該讓蘇夫人給搶去了呢!
“梁家嫂子,我瞅你急匆匆的往老太太那邊趕,敢情是為了通風報信呢!怎麼?你瞧見錚哥兒回來了麼?”花寒筠忽然轉移了話題。
今天在老太太麵前她說了“一泡屎”的梗,過後她又隱隱有些後悔,老太太那麼聰明的人,回頭說不定就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浩哥兒現在被老太太捧著,全家上下都捧著,今日張浩然公然說要找陸錚的不快,老太太也沒說什麼呢!
花寒筠畢竟是張家的媳婦,就算對二爺、二太太不滿,對張浩然不滿,也必須時時刻刻注意分寸,事情不能做過分。
再說了,她一個女流之輩,也就隻能在後宅折騰一番。真要說心計,蘇夫人能是她的對手?
蘇夫人厲害的地方是一方麵她靠著二老爺,家裡的財權都在二老爺手裡,人家大把銀子撒出去,任花寒筠智計超群也不行。
另外,蘇夫人有個好兒子,張浩然讀書不賴,在觀山書院備受教習夫子重視,放眼揚州,其雖然不能和陳圭、秦越這些頂尖的才子相比,但是也小有名氣,倘若明年能考中秀才,成為生員,前途更了不得,這一塊也是大房比不得的。
張家大房張敬和張浩然能比麼?花寒筠一個人能鬥得過整個二房?
“二奶奶,可不是回來了麼?我瞅著陸錚不是好相與,哪裡有縮頭烏龜的樣子?回來興致好得很呢,坐的是老孫頭趕的馬車,剛才還在院子裡把那一群狐媚子丫頭逗得大笑不止。
我估摸浩哥兒讀書是厲害,但真要去找陸錚的岔子,隻怕討不到便宜,這小子鬼得很,現在西院這邊是沒有人敢惹他呢!”
花寒筠心中瞬間轉過無數個念頭,吃吃一笑道:“哦?梁家嫂子也怕了這小子麼?”
梁實家的臉“唰”一下通紅,她知道花寒筠是故意這麼說的,可是誰讓花寒筠是主子呢!
陸錚的厲害豈止他梁實家的領教過,花寒筠不也領教過麼?二奶奶那麼潑辣精明的人,硬是被陸錚用手段整治得不得安生,險些被二爺給休了,這事兒全家上下誰不知道?撇開二奶奶不提,張浩然可是張家正牌少爺,可那又怎麼樣?
張浩然還不是三番五次的在陸錚麵前吃虧?現在張家上下都說陸錚不會讀書,在梁實家的看來,這真是謝天謝地了。
倘若陸錚讀書還厲害,那以後張家張浩然都得被陸錚給克住,張家的後輩哪裡還有出頭之日?
梁實和崔大等老人在私底下聊天都說大老爺瞧人是最準的,大老爺去了京城卻給了陸錚這麼大的好處,其背後的意思還不知有多麼深呢!
花寒筠和梁實家的各有心思,花寒筠盼著張浩然真去找陸錚的麻煩,她樂得看熱鬨。
說真的,她真的想去在暗中慫恿一番呢,可又怕讓陸錚知道了,回頭連她都吃不了兜著走。
說句真心話,花寒筠現在真的很怵陸錚,她實在是不敢輕易惹陸錚。
“走,翠紅,我們去錚哥兒那邊坐坐去!今日個咱們張家擺這麼大的宴席,就擺在他的院子門口了,他還能窩在家裡清閒?”
……
張浩然有些飄飄然。
今天的晚宴才子雲集,新河縣縣尊聶大人親臨,這真是給了張家好大的麵子。
張家是揚州第一家,大家族見過的世麵大,知府戴大人來張家都不稀奇。但是這一次情況不同,觀山詩會剛剛在張家舉辦聶大人便前來赴宴,這足以說明他對詩會的肯定。
另外,聶大人可是殿試進士,二甲頭名,入過翰林院的高才,在揚州官場上是出了名的孤傲,他能來張家這等皇商之家,可以說是非常難得的。
除了聶大人,還有陳圭,秦越這等大才子,張浩然今天能夠和他們同桌共飲,一起切磋,宴會一結束,張浩然揚名不在話下。
另外,還有眾多花魁也齊齊聚首晚宴,才子佳人的事情本就是雅談,現在揚州流傳的琦蘭大家和陳圭交好,杜月娘是秦越的紅顏知己,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呢。
今日對張浩然來說也是一個好機會,花魁之中還有羅巧巧最是率性,另外還有丁姿也沒聽說有才子與之交好,倘若張浩然今晚能贏得兩女之一的芳心,這立馬又將是一段佳話。
張浩然腦子裡的思緒天馬行空,對今日的晚宴充滿了憧憬,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早早來到西院這邊,看著忙忙碌碌的仆從丫鬟,內心的那種期盼便更加的難以遏製。
梁實家的剛剛送走花寒筠,又迎來了張浩然,她忙湊過來道:“浩哥兒來了?你可是要去尋陸錚那天殺的晦氣去?”
“呃……”張浩然微微愣了一下,本來大好的心情瞬間化為虛無。提到陸錚,他就感覺自己像吞了一隻蒼蠅一般難受。
他不止一次的找過陸錚的麻煩,可是沒有一次占到便宜,每一次都碰得灰頭灰臉。
今天詩會,他本來已經做足了準備,等著要看陸錚出醜,可結果陸錚竟然臨陣脫逃了,讓他一番安排打了水漂。
現在,他人到了西院,真要讓他去登門找陸錚的晦氣,他還真沒那個勇氣。今天他有很多事情要做,這些事情每一件對他來說都意義重大,萬一陸錚給他來個節外生枝,對他來說不值得。
可是現在他人已經站在了陸錚的家門口了,梁實家的又提到這一茬了,他能慫麼?
“梁家嫂子,今日晚宴,無論如何你要請到陸錚。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姑奶奶安排到我們張家學習的後輩。
今天晚宴,但是我張家的讀書人就不能缺席!他倘若不識相……”
梁實家的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便笑嘻嘻的道:“浩哥兒,您就放心吧!我都替您想好了,今日晚宴老祖宗可是要參加的呢!老祖宗最看重什麼?她老人家最看重的便是體麵。
陸錚雖然是陸家的人,可是既然姑奶奶將他托給了張家,在老祖宗那裡那就和自家哥兒一樣的。
所以啊,浩哥兒,您不用擔心這小子再耍花樣,回頭隻要老祖宗一句話,他敢違背?天大,地大,也大不過老祖宗,浩哥兒你說是不是?”
張浩然一下愣住,旋即豁然開朗,他狠狠的一跺腳,道:“好,梁家嫂子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怎麼就麼想到呢?隻要陸錚不去做那不忠不孝之徒,他就不敢忤逆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