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的話夾槍帶棒,把花寒筠諷刺得無處遁形,同時他還扯上了柳紈,讓柳紈羞得無處躲藏,自從柳鬆被陸錚馴服之後,柳紈對陸錚便極度的好。
平常做的點心吃食,隻要柳鬆有的必然也有陸錚的一份,陸錚說的故事,她雖然不方便像秋月一眾丫頭那樣跑到西角院來聽,但是影兒抄書之後,都會第一時間送給她,讓她也能分享到陸錚的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
這些事兒剛開始並沒有什麼,可是久而久之,橘鄉村和西角院之間的關係就愈發緊密了,丫頭婆子們就像是從一家子裡麵出來似的,陸錚偶爾也去橘鄉村那邊逗留,漸漸的,在西院這一邊就有一些竊竊私語。
而現在陸錚又這般露骨的讓花寒筠學柳紈,憑柳紈的性格,哪裡受的住這樣的調侃?當即都忍不住要暴走了。
花寒筠卻扭頭抓住了她,道:“好姐姐,您就幫我求求錚哥兒,我這日子真沒法過下去了。在家裡二爺跟我鬨得不可開交,這時候又野到外麵去了,估摸著晚上又不會回來了。
這麼下去,姐姐你說說,我能熬得住麼?”
柳紈被花寒筠拉著,她雖然害羞,可是並不傻,從陸錚的話中她已經明白,這一次花寒筠和陸錚之間肯定又生事兒了,雖然事情的細節她不知道,但是兩人的勝負已經沒有懸念,花寒筠已經被陸錚給拿得死死的了。
“寒筠的性子啊,就是太好強,非就要和錚哥兒分個高低呢!這一次又窩心了,這是何苦呢?”柳紈心中暗想,她下意識的站在了陸錚這一邊。
陸錚在張家過得很苦,舅舅不疼,姥姥不親,他能夠走到今天,不知道躲過了多少明槍暗箭,花寒筠現在還不放過他,還要跟他鬥,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又能怪誰?
可是,她性子實在太弱,花寒筠求她,她又不知道怎麼拒絕,當即隻好道:“錚哥兒,您就聽一次二嫂子的話,好不好?”
陸錚嘻嘻一笑,道:“才不聽呢,我隻聽大嫂子您的話!”
柳紈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裡蹦出來了,嚇得花容失色,躲到了花寒筠的身後,身子都忍不住發抖。
陸錚瞧著柳紈的模樣,削肩細腰,身段嬌柔,那羞怯的姿態,真宛若西子之美,看得他心頭不由得一蕩。
花寒筠的確美如牡丹一般,美得直接,柳紈則是宛若一朵百合,淡淡優雅,沁人心脾,勾人魂魄。在陸錚眼中,柳紈幾乎是完美無缺的……
能在這個時候,調侃一下柳紈,陸錚心中泛起彆樣的滋味,以至於看花寒筠也不似之前那般麵目可憎了。
柳紈敗下陣來,花寒筠道:“好哥兒,你跟嫂子說,要嫂子怎麼樣你才肯去找二爺還有顧老板把事兒辦妥?”
陸錚嘻嘻一笑,道:“我不是說了麼?二嫂子倘若真有心,也像大嫂子一般給我做點好吃的,我一直想吃玫瑰糕,二嫂子會做麼?”
“咯咯,我道是什麼難事兒,好呢!我回去就給你做,保管你喜歡……”花寒筠滿口應承下來……
花寒筠和柳紈終於從西角院出去了,彼此都尷尬得很,花寒筠身邊還有一個掌燈的丫頭翠紅,柳紈身邊連個掌燈的丫頭都沒有,是影兒幫她掌燈呢!
倘若是平常,姐妹兩人肯定要湊在一起說一些知心的話兒,兩人的性格雖然迥異,可是在家裡相處得著實不錯,張家上下誰都知道大奶奶和二奶奶關係最是親厚呢!
然而今天,兩人心中都各有心思,連花寒筠這種能說會道的人,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一直走到兩人分道揚鑣,兩盞燈相隔有了十幾丈的距離,花寒筠忽然道:“姐姐,明日我來橘鄉村跟您學做玫瑰糕……”
“啊……”柳紈像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一下慌了神,好大一會兒才道:“好咧,明早就可以過來……”
……
夜已經深了,暑氣漸漸褪去。
花寒筠躺在撒花帳中,迷迷糊糊的睡去又迷迷糊糊的醒來,丫頭婆子們早就寢了,翠紅也去側房睡著了。
偌大的屋子靜得可怕,她起來點上燈,昏暗的燈光在牆壁上投映出長長的影子,她心中感到無比的孤獨,眼淚忍不住的往外流。
她想想自己嫁到張家這幾年,做什麼事情都最用心,費儘心力百般討好老太太,家裡的事情事無巨細她都用心管著,大房這邊,內宅幾乎都是她在撐著呢!
她是想著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想著要做個好媳婦兒,想著將來也要像老祖宗一般,兒孫滿堂,受眾人敬仰。
隻是……
花寒筠瞧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她心中就感到絕望,又想著張敬的種種做派,家裡放著她這麼大一媳婦兒不知道疼惜,偏偏要在外麵喝花酒,養小,她心中更覺得萬念俱灰。
一個人哭哭啼啼,身邊一個人兒都沒有,想喝一杯水都得自己去倒,黑燈瞎火的,她一不小心,手一滑,水壺“咣當”一聲摔在了地上,水濺得滿身都是,她的心情更是糟糕,竟然像小孩子一樣,“哇!”一下哭出聲來。
鬨出了這麼大動靜,側房的翠紅驚醒,她慌忙不迭的掌燈過來,看到花寒筠狼狽的樣子,嚇得臉都白了,道:
“奶奶,您這是怎麼了?”
她快步過來將花寒筠扶起來,花寒筠坐回床上喝了兩口水,又“嗚”“嗚”的哭起來,翠紅在一旁隻能小心伺候著,卻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她。
陸錚實在是太厲害,硬是把花寒筠折騰成了這等模樣,這麼下去,日子沒法過了!
本來,一切都好的,二奶奶管著二爺,老太太疼著二奶奶,大房這邊老爺和太太對二奶奶也十分滿意,二奶奶還管著偌大的家呢!
現在好了,老爺去了京城,二爺成了一匹脫韁的野馬,花寒筠沒有子嗣的事情成了她解不開的心結,說一千,道一萬,這都是陸錚挑出的事情。
可是說到根子上,這些事兒都能怪陸錚麼?花寒筠不去招惹他,陸錚會無緣無故的招惹花寒筠?
花寒筠可是想要陸錚的命在前麵呢,陸錚現在反擊她,報複她能怪誰?這都是她自己惹的禍!
現在陸錚進了書院了,手上有了大把的銀子,外麵和顧至倫、陳長文等人關係匪淺,二爺對他更是崇拜得五體投地。
更可怕的是他小小年紀,心機智謀遠超花寒筠,兩人無數次交手足可以證明花寒筠不是他的對手,在這樣的情況下,翠紅能有什麼辦法?
“二奶奶,您想開一些!錚哥兒這家夥雖然可惡,但是我看他也並非要和您決裂,以後您在這些事情上少操一些心,慢慢就會好的!”翠紅沉吟了半天,總算說出了一句安慰的話。
“哎!”花寒筠輕輕歎氣,一語不發。
她的心病根本就不是陸錚,陸錚一心讀書是真,這一點她清楚。陸錚給她下了套,她因此弄得灰頭灰臉,她也認了,這都不算什麼。
關鍵是她該怎麼解決自己的困境,她一想到大房傳宗接代的事情,她就覺得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簡直是難以呼吸。
陸錚說過的話字字句句她都銘記於心,張敬本就是走馬鬥雞的浪蕩子,少年的時候身子被掏空了,張薔不就死在了畫舫之上麼?
花寒筠和張敬成婚三年肚子不爭氣,她早就想辦法了,她讓翠紅侍奉張敬也有一年多了,到現在為止,翠紅肚子裡哪裡有什麼動靜?
這就是一個死局,破不了的死局!張敬現在心野了,花寒筠也管不住了,現在全家上下,誰也管不了張敬,連老爺拿他沒法子。
滑稽的是張敬對陸錚的話卻是言聽計從,今天兩口子大吵一場,不就是他認為花寒筠得罪陸錚了麼?
“這人啊,不信命還真不成呢!”花寒筠輕聲道:“翠紅,我這一輩子隻怕就是那種命薄福淺之人,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花寒筠這話說完,悲從心起,眼淚又稀裡嘩啦的流。
翠紅一下慌了神,忙道:“二奶奶,您就寬心一些吧,現在家裡麵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的福分呢!彆人我且不說,就隻說大奶奶有您這般福分麼?大奶奶的日子尚且過得有滋有味,您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一切都會好的,您自己不也說了麼?二爺在外麵也就撒個歡兒,終究還是要回來的呢,您說是不是?”
花寒筠微微皺眉,腦海之中泛起無數的念頭,道:“嘿,姐姐也著實對錚哥兒上心,半夜三更還去給他送點心,掌燈的丫頭都不帶一個,也不怕人家笑話麼?”
翠紅抿嘴不語,她心中清楚,柳紈肯定是得到了她的傳話才去西角院的,可這事兒她哪裡能說?
花寒筠沉吟了一下,又道:“翠紅,你說大爺也去了,姐姐難不成就真一輩子守著橘鄉村?多好的人兒啊,就這麼守住一座枯院過一輩子,這日子能熬得出頭麼?
我看姐姐八成對錚哥兒上心了,錚哥兒可說了呢,大嫂子是真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