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一下,如果是你半夜突然醒來,看到兩隻綠油油的眼睛正盯著你,你是什麼反應?
反正我是被嚇到了,不光後背驚出一身冷汗,同時迅速用手去撥眼前的東西。隻聽“砰”的一聲,我的手擊在一團軟物之上,那東西竟然還“嗷”的叫了出來,同時一團黑影閃過,朝著臥室的窗戶竄去。
我看得清清楚楚,竟然是一隻黑貓。
我一下跳起來奔到窗邊,那隻黑貓已經不見蹤影。我喘著粗氣,看著半開的窗戶有些納悶,是我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沒關窗戶麼,怎麼把流浪貓給引進來了?
沒可能啊,現在這麼冷的天氣,我會忘記關窗戶麼?
我覺得匪夷所思,又百般不得其解,隻好把窗戶給關上了,重新睡下。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小飛興衝衝地跑進房間把我叫醒,然後拉著我陪他一起玩,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暫時忘了。家裡多了個孩子確實熱鬨,我爸和我媽也喜氣洋洋的,乾什麼都有勁頭了。
吃早飯的時候,我才想起昨天晚上黑貓的事,問我媽昨天晚上有沒有關窗戶。我媽說現在天這麼冷,當然要關窗戶了。這時我才生了一些警惕心,覺得那黑貓可能不同尋常。
吃過飯後,我爸問我和王瑤的事怎麼樣了。
我說正在處理中。
我爸為了參加我的婚禮,是特地請了假回來的,也呆不了太久時間,便說如果暫時還沒著落,他就要先回去工作了。
我說可以。
雖然有了小飛,家裡人都挺高興,但是說起昨天婚禮上的大亂,爸媽還是有些難過,隻是不會當著我的麵表現出來,他們也沒法替我做主。
我爸離開之後,我也接到了裘開心的電話,說林可兒要見我,讓我把小飛也帶去。
我便給小飛穿了衣服,然後抱他出門。
來到醫院,裘開心等人已經在等著我,然後引我上樓。大少爺也在病房門口,和他在一起的還有猴子、大太太、二太太等人。大少爺還是一臉慘白的顏色,看我來了,便迎了上來,說這就是小飛?
我說是的。
大少爺要抱小飛,但是小飛不肯,抱著我的脖子不肯撒手,對大少爺顯露出明顯的抵觸心理。小飛是個自來熟,和誰都玩得很好,還是第一次拒人於千裡之外。
大少爺有些尷尬,說可兒就在裡麵,你進去吧。
我點點頭,邊走過去,又和猴子說了句話,便推門進了病房。病房裡,護士正在給林可兒紮針輸液,小飛從我懷裡跳下,朝著林可兒奔過去。
林可兒也一把抱住小飛,眼淚簌簌地便流下來。
小飛不僅是個話癆,而且是個暖男,抱著林可兒的脖子說媽媽,你好些了沒有,你以後不要再和彆人打架了。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林可兒問小飛昨天晚上在哪睡的,小飛也一一說來,還著重說了爺爺做的飯好吃,奶奶也對他特彆好等等。
兩人說話的時候,我就站在一邊等著。
過了一會兒,小飛才從林可兒床上下來,說媽媽,我要找裘叔叔他們去玩了,你和爸爸說會兒話吧。
不管小飛是兩歲多還是四歲多,這份懂事都是非常罕見的。小飛離開之後,我便搬了把椅子坐到林可兒的床邊,說好些了嗎?
林可兒苦笑,說死不了的。然後又看著我,說小飛沒給你家裡添麻煩吧。
我說沒有,我爸我媽都很喜歡他,還說小飛像我,聰明又機靈,不愧是我的兒子。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故意去看林可兒的眼睛,林可兒果然有些閃躲,把臉轉到了一邊,說道:“我毀了你的婚禮,你還願意來看我嗎?”
我的心裡已經明白了一半,聳聳肩膀說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然後我又直視著她的眼睛,說你這些年來自己帶孩子辛苦了。
林可兒低著頭,久久地說不出話來。我歎了口氣,說可兒,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為何那麼恨王瑤?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林可兒仍舊不說話,低頭玩著她的指頭——她在初中的時候就有這個習慣了。她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
過了許久,林可兒才抬起頭來,說對不起,是不是一切都晚了?
我說不晚,隻要你把真相說出來,事情總有辦法解決的,我覺得你和王瑤之間一定是有了什麼誤會。
林可兒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躺了下去,兩隻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說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很抱歉弄砸了你們的婚禮,但我確實沒辦法好好祝福你們兩個,你撥一個電話給王瑤吧,我有事要和她說。
我猶豫了一下,便把手機拿出來,撥通了王瑤的號,又遞給了林可兒。林可兒接過手機,又讓我出去,說她要和王瑤單獨談談。
我雖然怕她倆又撕起來,但還是出去了。
病房外麵竟然隻有大少爺一個人在排椅上坐著,我過去和他打了個招呼,也坐了下來,問他其他人呢?大少爺告訴我,猴子和他家人先回去了,裘開心他們帶著小飛到外麵玩了。
我說哦。
然後便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走廊裡人來人往,但是我倆一句話都沒說。說實在的,我和這位大少爺,確實沒什麼太多的話好說。猴子和他感情深厚那是他倆的事,我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過了許久,大少爺突然緩緩說道:“可兒的精神狀況有很嚴重的問題,我這次過來就是準備帶她離開,你不反對吧?”
我說我沒有資格反對。
然後我又問,去哪兒?
大少爺想了想,說暫時沒有計劃,帶她四處散散心吧,現在天氣冷了,去南邊走走,希望對她的精神有好處。
我說好。
我能說什麼呢?
大少爺頓了頓,又說:“是帶小飛一起走。”
我的心裡顫了一下,但還是說道:“理所當然啊,孩子哪能離開媽媽。”
接著,又是長久的沉默。
最終,我還是鼓起勇氣問了一個問題:“大少爺,你喜歡可兒麼?”
大少爺抬起頭來看著天花板,說道:“不告訴你。”
“……”果然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啊,我跟這位大少爺大概是天生八字犯衝。不過想想他對彆人好像也是這樣,始終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也就釋懷了不少。
過了好久,林可兒才把我叫進去,把手機還給我,又說:“誤會都已經解釋清楚了。從今天起,我會離開東城。”
“……跟大少爺走麼?”
“是的。”
我無話可說,因為我沒有絲毫立場去說什麼。倘若在這個世上,林可兒還肯聽一個人的話,那這個人一定就是大少爺了。
其實,我現在迫不及待地想去見王瑤,看看林可兒到底和她說了什麼,兩個人之間的誤會真能解開嗎?
過了一會兒,小飛回來了,大概是已經知道了今天跟林可兒和大少爺離開東城,竟然哇哇哭著抱住我的脖子不肯撒手。
我將他抱在一邊哄了好久,說媽媽現在身體不好,需要到外地去養病,你要是不願意跟媽媽走,可以留下來和我在一起。
麵對我和林可兒,小飛最終還是選擇了他的媽媽。
他緊緊抱著我的脖子悄聲說道:“放心吧爸爸,我絕對不會承認那個家夥是我爸爸的!”
我哈哈大笑起來。
因為大少爺從家裡帶過來的秘製傷藥,林可兒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所以下午就辦理了出院手續,接著直奔機場,晚上恰好有一趟去海南的航班。
林可兒坐在輪椅上,由大少爺推著去過安檢,小飛也跟在一邊,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看我。我和猴子、裘開心等人來送,大太太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我媽也來了,她實在舍不得小飛。要不是我爸已經回龍城了,肯定也會過來。
大少爺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我,說道:“我這乾兄弟就交給你了。”
我點頭,說好。
他頓了頓,又說:“這乾兄弟在你婚禮上做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從輕發落。”
我不卑不亢地說:“這就是我們自己的事了。”
大少爺的嘴巴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推著林可兒往安檢門裡走去。
“可兒!”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叫聲。
我們回頭,竟然是十三玫瑰來了——是的,王瑤也來了。剛才叫出聲來的正是張璿,一大幫的女孩之中,張璿跑得最快,“噠噠噠”跑到可兒身前,彎下身便拉住了她的手。
一幫女孩都圍過來,嘰嘰喳喳地和林可兒說著話,有問她傷勢如何的,也有讓她到了外地好好養病的。
小飛也跑了過來,這個媽媽那個媽媽的叫,大家都很開心地說著話。
王瑤雖然也站在旁邊,但是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
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機場的廣播已經在催,林可兒才抬頭看向王瑤,眼神裡滿滿的都是歉意。王瑤不愧是大姐大,伸手摸著林可兒的頭,說去吧,好好養傷,以前的事彆再想了。
看到這個場景,我的眼淚差點都流出來,我趕緊低下頭去試圖掩飾,卻發現一隻黑貓正蹲在我的腳邊,兩隻綠油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