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其實是一件小事。
一個人在外麵對領導對同事對朋友的態度,如果放到家裡的話,生活當中一定會充滿情趣,家庭的關係也會變得溫情。
楊濤應該算是一個典型的窩裡橫,在外麵唯唯諾諾,回到家重拳出擊。
巧合的是,楊文廣也是這麼個性格。
所以楊濤經常被揍,被收拾幾次就徹底服氣了。
後來楊濤雖然嘴裡不說,隻是都換到了他的表現方式上。
楊濤撥了兩顆大蒜之後,又覺得光自己乾活不公平,於是將碗周良安的麵前一跺,“你也剝!”
“我不剝,我是客人,哪有讓客人乾活的道理啊”
楊文廣和高蘭都覺得周良安原來不是這麼一個鬨騰的性格,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們覺得這個樣子的周良安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畢竟以前那個內向的周良安平常就算來了家裡,連話都說不上兩句。
楊文廣和高蘭有時候在感慨,兒子長大了他們就老了。
可是現在看到周良安和楊濤打打鬨鬨的時候,又覺得他們都是孩子。
這樣一來,楊文廣突然又覺得自己其實還挺年輕的。
人就是這麼奇妙,總是不自覺的去找參照物。
高蘭以前準備飯菜的時候都習慣在廚房,今天圍在餐桌旁邊已經弄了半天,看樣子是有話對周良安說,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不過猶豫了片刻之後,高蘭還是問,“良安,現在一天工作挺忙的吧?”
周良安搖了搖頭,“也不忙,大概就是早上6點多起床,上午開個會去下麵轉一轉,然後中午簡單吃一頓,下午再看看生意,掌握一下公司最近的情況”
好家夥,周連安逼逼了一大堆東西出來,聽得楊文廣和高嵐直搖頭,都這麼多工作了,還敢說自己不忙?
高蘭問,“平常這麼多工作,今天晚上還有時間來阿姨這裡吃飯,阿姨和你叔叔還挺榮幸。”
周良安又說,“這有什麼榮幸不榮幸的,我今天晚上隻是把邱市長推了,特地過來陪你們吃完飯的。”
“什麼?”
楊文廣和高蘭的臉色都變了,他們一同朝楊濤看過去,似乎想從楊濤臉上看到一點否認的信息。
楊濤朝周良安白了一眼,這狗幾把又在裝了,不過楊濤嘴上又不得不承認,“邱市長晚上本來讓良安過去陪他吃晚飯的”
後麵的話,楊濤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周良安隻是把晚上的飯給推了,又沒說是為了什麼事而推,總不能真的學周良安那個樣子說,是為了要陪他的父母吃飯吧?
楊濤還是覺得太誇張。
可是楊文廣和高蘭卻從驚訝變成了感慨,主要還是因為周良安雖然發達了,但是一點都不忘本,原來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同樣尊重叔叔阿姨,同樣這麼接地氣。
高蘭在沒有什麼壓力的情況下,也終於把心裡的話都給問了出來。
“良安,淨化廠的吳師娘托我問問,你們那個電子廠裡麵還缺人嗎?”
“對了對了,還有甲醇廠的謝師娘,她姑娘剛剛從技校畢業了,也想在外麵找一份工作,所以”
“還有”
楊文廣頓時不耐煩的打斷,“還有個屁!”
高蘭看楊文廣發火了,頓時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陪著笑臉趕緊說,“良安,你千萬不要見怪呀,本來我也就是想問問濤濤的,今天你既然過來了,我想這種事情問你的話,還是要清楚一點的。”
楊濤這個時候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他和周良安的關係雖然好,但並不表示彆的人可以因此而借光,那些人平常八竿子打不著的,現在居然往他媽身邊湊,為的是什麼目的,大家心裡其實都有數。
高蘭都已經夠尷尬了。
周良安看到楊濤的臉色也不好,笑著說,“阿姨,沒關係的,你跟他們說讓他們去先鋒電子廠報名就行了,都是老生產基地的,能照顧一下肯定照顧。”
“好,好,好,那我就照實跟他們說了。”
雖然周良安答應的很爽快,楊濤也有意見,“媽,你以後能不能少跟他們接觸,這不是給人添麻煩嗎?他們自己倒是不嫌麻煩。”
高蘭心裡也不高興,連安都沒說什麼,當兒子的居然有這麼大的意見,“他們要來找我,我有什麼辦法?難道看到他們的時候我就低著頭跑嗎?”
“你不理他們不就完了嗎?”
楊濤的話有點強人所難,想想他自己的性格,在外麵有人找到他的時候,就算他心裡千般萬般的不願意,但是實際行動表現出來的時候,還是會老老實實的替人家把事情給做了。
楊濤自己都不能辦到的事情,去要求母親辦的,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高蘭的火也上來了,“那人家要給你介紹對象,我也不搭理人家嗎?”
“那你”
楊濤被噎了一下子,“介紹對象他們能介紹什麼好的對象?那我的事情你彆管了,我自己心裡有數。”
“你有數,你有時候就是找一個倒貼的,貼了人家還不理你”
楊濤的臉一下子就扭曲了,前一刻還很溫情,後一棵楊濤就有了斷絕父子母子關係的衝動。
以前放在袁梅家裡的冰箱電視錄像,現在都在楊濤的家裡,楊濤把它們搬回來,隻是不希望浪費自己的錢,然而這些東西出現在家裡,每當看他們一眼,都覺得是屈辱。
父母有一個很奇怪的特質,當他們明知道自己犯了錯之後,不但不及時改正,也不承認錯誤,有的時候居然會變本加厲,試圖以這種方式來掩蓋自己的心虛。
就像此時高蘭明明可以選擇不開口,可是她接著就陰陽怪氣地說,“還心裡有數?被人家賣了還幫人數票子!”
“你能不能閉嘴?”
楊濤這個窩裡橫的終於炸了。
這才對嘛,生活當中溫情永遠隻占一少部分,絕大多數都是磕磕絆絆的。這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