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壩市裡有有兩條河穿城而過,一條名叫明遠河,兩旁都是茶館。
白天的時候,河堤的人行道上滿滿坐的都是喝茶的人,一碗蓋碗茶五毛錢。
如果不要茶,自己帶杯子,給一毛錢的開水錢,可以從中午一直坐到晚上。
周良安、楊濤和李平川剛剛從明遠河經過,到了另一條順遠河邊。
這裡又不太一樣了,沒有茶館,全是些菜館子,賣早餐的從早上五點半一直要開到晚上六七點。其餘的從中午開門到晚上八九點,中餐、火鍋都有。
而另外一部份門店,晚上快七點才開門,主營燒烤。
這種燒烤和十幾年後統一形式的燒烤還不太一樣,老板在外麵的碳火上烤出來肉放在小鐵盤裡
周良安他們麵前的桌子是長條桌,中間掏空放的鐵盒子,裡麵是通紅的碳火,小鐵盤擺在上麵,油滋滋地響,香味也就隨之散了出來。
一盤烤脆骨肉,一盤烤郡肝,一盤烤鯽魚
“老板娘先拖一箱啤酒過來。”
我店的老板娘是個40多歲的中年婦女,力氣挺大的,拖著一件24瓶的啤酒,哐啷哐啷的擺在做人的腳邊,一人開了一瓶之後又給一人備了一瓶,最後將開瓶器往桌子上一放,“不夠再喊”
周良安上輩子這個年紀的時候忙著生活,對三壩的一切稱不上熟悉,知道外麵的燒烤店,也是到九六,九七年的時候才有機會去光顧一次,吃過一頓,就能惦記一輩子。
上輩子沒怎麼見過世麵的時候,出來總是小心翼翼的,眼下的情況恐怕就有點不太一樣了。
三個杯子拚在一起,拿著一瓶啤酒給三個杯子,各自勻了一點啤酒,用啤酒把杯子給涮了涮,嘩的一下倒在地上,然後再滿杯倒上,光是這一手就已經把李平川給看直了眼,應該是三天兩頭都在外頭喝著的小夥子,要不然的話,手法也不會這麼熟悉。
而楊濤就有點疑惑了,印象當中從來沒看到周良安喝過酒,那晚失戀應該是第一次吧?
可是這家夥怎麼看都像是輕車熟路,反倒是楊濤自己,像個土逼。
酒倒滿,再把紅梅摸出來準備散煙的時候,李平川搶在前麵說,“抽我的,抽我的。”
原來他手裡拿的是紅塔山。
紅塔山在這個年代是象征身份的,十塊錢一包,對於一個月隻有兩三百塊工資的工人來說,它就是奢侈品。
李平川之所以能天天抽紅塔山,因為他是司機,跑長途出差,掙的差費,差不多就要到維修廠工人一個月的工資,條件在那裡擺著,抽的喝的,顯然要比維修廠的工人高好幾個檔次。
然而李平川要把煙散給周良安的時候,周良安把他的手摁住說道:“我就抽紅梅。”
“為什麼?有好煙就抽好煙呀!”李平川說道。
“窮塔山、富紫雲,又凶又猛抽利群”周良安嘿嘿一笑,“其實要我說,紅塔山也沒有多好抽,就是因為價格在那個地方擺著,所以大家都覺得抽它有麵子。紅梅這種煙比較適合我,勁大,一發入魂”
“哈哈哈良安,你說起話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我小看你了。”李平川確實覺得自己應該要重新認識一下自己。
楊濤心想,以前的周良還挺老實的,從來沒見過他滿嘴跑火車的樣子,難道他平時不吭聲不出氣的,心裡都在盤算著各種道道?哎,狗曰的,還是原來不說話的樣子討人喜歡。
幾杯酒下肚後,李平川眼神有點飄,當然不是醉,他們這種人是在油缸子裡一直泡著的,三杯下肚就這麼個狀態,三十杯下去還是這個狀態,三百杯估計也沒什麼變化
這樣的狀態會讓人更加的放得開。
“良安,聽說你在外頭搞了點小生意?”李平川閒聊地問了一句。
周良安說,“帶著單位上的老師傅發點小財,不至於每個月都過得那麼拮據。”
許開元的兒子要去當兵,光是給老生產基地的武裝b送錢就要花兩千來塊。
李斌的女兒正是要花錢的時候
陳雲今年快三十了吧,好像還沒找到對象
大家都窮,周良安要乾大事,這過程當中呢,就順道捎上他們多撈一點。興許還能在他們當中發現些有用的人才。
李平川聽說周良安在太平路路口擺攤,笑著說,“那裡可真是個好地方,拉礦進進出出的車必經那個路口,三壩什麼都不多,就是礦多,這些年礦老板多少錢都砸了進去,養活了多少人,多少司機啊?你小子的腦瓜子靈活。”
三壩的礦多其實隻是個表象,說到底,還是裡麵出了幾個金礦,才讓這麼多人義無反顧的投身進去,造成了短暫的淘金熱,煤礦這些,你再多能比得過北方嗎?
隻是相較而言,這邊的礦產資源豐富罷了。
這種好日子過不了多長時間了,兩年的時間,這些沒有任何資質的小礦場,關的關,停的停,破產的破產,退礦還林那是大趨勢。
所以周良安才說,“修車不是目的,把所有的貨車司機給混熟了,才是周良安要做的事情。”
“來,良安,謝謝你救了我一命,這一杯我敬你”
周良安喝了一杯酒之後,扭頭看楊濤,“你特麼不是說今天晚上不吃嗎?盤子裡的肉老子一塊沒吃,全特麼被你吃了,要不要臉?”
楊濤吃得真香,認認真真地把肉嚼爛,讓舌頭上的每一個味蕾充分榨取掉燒烤的香味之後,才舍得吞下去,無縫銜接地把第二塊肉放進嘴裡,反反複複
李平川吧唧了一下嘴,狗曰的,楊濤這種人才是真有福氣,能吃能睡的。
這時,楊濤抹了一把嘴,“我吃飽了,我們什麼時候去跳沙沙舞?”
“尼瑪批,老子都沒吃,狗幾把東西!”
周良安罵著罵著就笑了。
結賬是李平川悄悄就去了,周良安看到了,沒拆穿,更沒有搶著給,救他的命是實打實的,讓一個女人沒有失去老公,讓一個孩子沒有失去爸爸。
為人夫,為人父的家夥現在居然要帶著周良安和楊濤去跳沙沙舞
“我特麼是不是不該救他?”周良安摳著下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