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良安或周狼安(1 / 1)

1993年,春。

三壩市南郊,被油菜花包圍的老生產基地的一角,維修廠裡忙得熱火朝天。

可是周良安卻在車間辦公室裡挨罵。

“你特麼看看你那個死樣子,衣不合身兩眼發昏,你哪有我們工人的精氣神?要是不想乾就早點滾蛋!”

周良安大清早的就被副廠長指著鼻子狠懟,原因是剛才在車間開現場會的時候,周良安還在待令室裡趴在桌子上睡覺,錯過了現場會。

周良安昨天晚上喝多了,今天早上起床都非常困難,能來上班也是本著對單位勞動紀律的尊重,至於睡過了,那隻是生理問題,並不是態度問題。副廠長口不擇言罵出來的話,一般人是很難接受的。

副廠長罵得很厲害,聲音都在顫抖。可周良安的表情卻很輕鬆,餘光時不時地看看旁邊辦公桌後那個有些騷氣的女人。

半長的裙子,翹著的小腿,穿著肉色的絲襪,鞋跟脫離了腳跟,就靠腳趾掛著鞋,一晃一晃的……

“你們看看這個狗東西是個什麼態度,我在這裡批評他,一點不慚愧,死豬不怕開水燙,如果不是他爸死得早,他能接班?不知好歹的東西!”

副廠長罵人的時候還拉著一個主任加一個副主任再加一個大學生,還有唯一的一個女人抬眼看了看周良安,又低下頭,繼續晃她的鞋。

副廠長罵到得意的時候,還會對主任說,“廠裡一直強調青工潛力挖掘要跟上進度,像周良安這種員工,你們不教育他,他就一直混……周良安,我就是在說你,你要珍惜這次工作機會,你去外麵看看,好多地方的人連飯都吃不起,你一個月二百八十多塊的工資還想怎麼?生在福中不知福,成天到晚心不在焉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就出去試試,看看你能不能找到工作。”

周良安暈頭轉向的,還在想,“我特麼為什麼要重生?是嫌年輕的日子不夠苦?草了個DJ。”

周良安明明可以提前退休,先去浪漫土爾其,然後是東京和巴黎……

誰特麼能想得到,一覺睡醒,居然回到了1993年,還是春天。

最讓周良安搞不明白的是,他明明是個有血性的人,居然會讓副廠長這個鳥人踩在他的臉上在那個絲襪美人麵前裝逼?這不是周良安!

周良安今年應該五十歲,公司成功上市之後,按照合同,敲鐘的那一刻,他就能入賬三個多億,剩下的日子可以全世界到處去浪。

可是一夜宿醉過後,周圍的一切都變了,頓時回到了那個讓人窩火的企業基層單位。

這裡沒有激情,沒有創新,官僚倒是不少,屁大一點的管理層,跟特麼統治了一片江山似的。

這不是虛幻,而是周良安真真切切經曆過的一切,唯一不同的是,那時的周良安性格很爆,可是眼下的自己怎麼這麼慫。

以至於周良安覺得自己不是周良安……

唯一高興的時,周良安覺得身體很好,腰杆子也挺硬,嘿!

“把罰款交一下,十塊!給你提個醒,下次再遲到,兩次遲到當一次曠工,三次曠工,就可以把你除名,不相信你試試!”

副廠長的牛逼在於,他的語氣就像這個破廠子是他們家的一樣,說起話來下巴還昂得高高的,鼻孔裡的鼻毛都看得清楚。

“有他低頭的時候!”

周良安心裡嘀咕了一句,乖乖地從兜裡掏出三張兩塊的和一張一塊的。

原來身上還剩十塊,十塊買了一包紅梅,找了七塊零錢。

周良安把錢的揉得像鹹菜一樣,畏畏縮縮地放在主任的辦公桌上。

“副廠長,還欠三塊,過兩天發工資的時候,我補上。”

周良安扔下這一句就出了辦公室的門,準備去尋找自己的青春。身後還傳來副廠長的嘲笑,“尼瑪一個大男人,身上隻放七塊錢,丟人現眼的東西。”

十塊對周良安來說,連個屁都算不上,可是如果眼下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豬肉兩塊多一斤,大米一毛五到兩毛,十塊錢差不多能當一個星期的生活費,算得上一筆巨款了。

周良安想,“如果真的重生了,反正早晚要收拾他,也就不急在這一時吧?”

“滾回你班組去!”

周良安被副廠長吼得回過神來,“啊?罵完了?”

“你特麼還被老子罵上癮了?”

副廠長一吼,辦公室裡的人全笑了,尤其是那個露著小腿的女人,笑起來晃得周良安眼花。

回到待令室,摸出儲物櫃的鑰匙,櫃子上,周良安三個字看起來是那麼的不真實。

打開後,深藍色的工衣每一件都疊得整整齊齊,一切看起來都特彆規矩。

這一切讓周良安更加懷疑自己的身份,“老子以前可都是把這些東西胡亂塞進去的,誰特麼會這麼把它們擺得整整齊齊的?”

換上了工衣,手裡拿著安全帽扔在待令室外的台階上,周良安也不管工衣是不是新的,一屁股坐地上,從褲兜裡摸出老紅梅來抽了一支,頓時頭暈腦脹的,有內味兒了!

拿煙頭在手心裡狠狠地燙了一下,差不多快出肉香,痛得周良安直抽涼氣,他也不舍得撒手。

“尼瑪的,真的重生了,1993年,臥草……好痛啊!”

周良安死死地捏著拳頭,痛得直抽抽……

“良安,趕緊去乾活,要不然班長一會又該告你狀了。”

聽到這聲音的時候,周良安把手放了下來,看著麵前這個白白的小胖子,笑問,“班長經常告我的狀嗎?”

小胖子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說,“副廠長開現場會的時候,本來沒注意到你不在……班長在結束的時候和副廠長開玩笑,說現在的年輕人酒量真的不行,周良安喝了點酒,現在都還趴在桌子上睡覺……”

周良安這才知道今天早上的一通狗血淋頭是班長給他爭取來的。

看到周良安發呆的樣子,小胖子坐在周良安的身邊小聲說,“良安,彆難過,不就是個女朋友嗎,咱們在這個單位工作,又穩定,收入也不低,找對象很容易!單位內的女工眼界高,看不上你很正常!”

聽到這話的時候,周良安突然回過神來,“我特麼還有對象?誰?長得漂不漂亮?”

小胖子聽到這話的時候,愣了一下,“也是,她在公開場合她從來沒有承認是你對象,既然你都想開了,那麼我也就不勸你了,走吧,乾活!”

草!

周良安大罵了一聲,暗叫,“聽小胖子這個意思,老子這一世還是條舔狗?”

慫人、舔狗,這兩個標簽加一塊,注定人生就是個悲劇。

不過幸虧真正的周良安回來了。

周良安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說了一句小胖子聽不懂的話,“歲月留白,良人可安!可我特麼不是良人,而是狼人……”

我周狼安又回來了!那個女人拿著報紙上樓,經過周良安的麵前時,撩了一把長發!

嘿,她在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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