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讚詢問周明振的時候，對方原本挺躁動和急促的表情好像忽然間停頓了下來，緊接著臉上就泛起了悔恨，無助然後外加一聲長歎，這一聲歎息裡麵，又摻雜著股悔不當初的感覺。

周明振停頓了良久，才幽幽的開口說了一句：“我都已經被封正了，馬上就要修成正果，誰能想到卻一遭倒了血黴，居然被人給配了婚，不但一身道行被破了，然後還落得個成了孤魂野鬼的下場，嗬嗬……”

“什麼！”王讚聽聞對方一席話，頓時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不可置信的吼了一嗓子。

王讚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但今天聽到對方這一句話，他心裡就跟“砰砰”的再敲鼓一樣，腦袋裡還嗡嗡直響呢。

封正的說法，隻來源於胡黃白柳灰這五仙家，封妖不封正，封正則不是妖，五仙家因為機緣得以修出因果，這就是老天對它們的認可，認為妖可以往下再接著修了，從而迎接一場大造化。

此時周明振身上的這家夥說他已經被封正了，那這意思豈不是在說，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化出人形，被封正了的一個妖？

這個結果可謂是把王讚給驚掉了下巴，他是無論如何都沒能想得到的。

“你不信？”周明振斜了著眼睛問道。

王讚很想說不信來著，因為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他自然了解五仙家的明堂，也曾聽不少人說過，在北方胡黃白柳灰有封正之後可以化成人形的，但聽說歸聽說，他自己可從來都沒有見過，再一個是最近這些年來關於五仙的傳聞也更少了。

可能也就東北一些村子裡麵的出馬的神婆子家裡會有請來的五仙堂口，在外基本是都見不到的。

“你們都叫我灰老太爺……”周明振的臉上此時忽然變換了一下，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對方真的變了，總之在王讚看起來他好像有點尖嘴猴腮的意思了。

在民間對五仙家都是有尊稱的，比如胡三太爺、黃二大爺、白老太太等等，而到了灰仙這裡則是會叫一聲灰老太爺，儘管灰仙就是一隻耗子。

王讚“咕嘟”一下咽了口吐沫，讓自己也平靜了下來，才接著問道：“那您接著往下說，這得是怎麼一回事？說實話，我挺難以相信的”

其實這時說來王讚也有些相信了對方的話，這主要是出於一點，就是對方在從遊艇上開始，禍害人的時候就專門喜歡將人給啃了，向九和他的女伴，還有後來死了的船員和之後崇明村子裡的一家三口，全都是臉上被啃的血呼啦的，然後肚子也給豁開了。

正常的孤魂野鬼很少有這麼乾的，哪怕是有也不會每次禍害人的時候都這麼的刻意，但對方似乎好像次次都是如此，這還真像極了一隻耗子的習性。

“清末之前，也是我封正之後的第八年，本已能夠化成人形了，但卻沒想到突然遭了一場橫禍啊……”周明振的聲音又尖銳了起來，整個語氣都充斥著一股難言的悔恨。

周明振說他早些年在山裡麵陰差陽錯的得道了一場機緣，得以成為五仙家中的灰老太爺，然後就開始小心謹慎的修行著，這一路走下來的還算是挺順利的，最後甚至還度過了封正，接下來沒過幾年他又能夠化行了，就是王讚他們之前所看到的那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白麵書生。

不過在這位灰老太爺能夠化形之後，他卻突然遭了一場大劫，這說來就很正常了，五仙家修行向來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特彆是被封正然後可以化形了之後，那要遭的劫難就更多了，幾乎可以算是一步一個坎了。

這個劫可以有很多種，不隻是天雷劫，而會是各種各樣的，比如走走路掉到溝裡或者河裡這都是，也有可能惹上什麼大麻煩，並且絕大多數都是有可能要命的，那不巧的是這灰老太爺碰到的一場大劫還真就把他的命給要了。

這就是後來發生在山佘這裡的配婚事件了，那時候的灰老太爺就活動在洪縣這邊的山區，經常出入山林村野間，特彆是他化形了之後還總喜歡往人多的地方跑，比如他就願意常去人擺集市的地方。

周明振說到這裡的時候，就忍不住的又歎了口氣，他聲嘶力竭的說道：“我悔啊，恨啊，我真是太悔恨了……我為什麼要去白白的招惹那個算命的先生呢？”

灰老太爺說他有一天上午又跑到了自己活動的集市上麵，然後碰到了一個擺攤的老大人，五仙家裡灰仙本來就是非常善於占卜和運財的，他瞧見一個算命的老先生在擺攤就忍不住的想要過去跟人調侃兩句。

而當時的這一番交流，在今日的灰老太爺來看，簡直就是自己命運的最真實的寫照了，他確實挺悔恨的，卻也悔不當初了。

站在算命攤子前，灰老太爺就說了老先生你給我算上一卦，那老人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後，就緩緩的搖頭說道：“抱歉我算不了”

在算命這行當裡有個很有意思的說話方式，那就是真有本事的先生，在不想給人算卦的時候，如果這個人本身有些問題的話，他通常都會說上一句“我算不了”而不會說我不算這一類的借口，其實他的潛意思就已經在提醒你，小心謹慎為妙，你最近的運道不對勁。

但當時的灰老太爺也不知道這個說法，於是就冷笑著譏諷了對方幾句，冷嘲熱諷的話說的是相當難聽了，沒想到那老先生就硬邦邦的回了他一句：“我向來不會給死東西算卦，平白費了我一番口舌，這是刻苦呢？不過，你既然如此挖苦我，還想要砸我的攤子，那我在這就送上你一句話好了……我就是觀你有血光之災，命不久矣我才不屑給你算的，得了，得了，哎，也算是你我之間可能有點緣分，我這裡再多跟你說一句好了”

“你要是信我的話，今日從現在起，一直朝向西南方走，遇村不進，見廟不燒香，逢人就繞路，否則你斷然是活不過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