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不由轉頭看去。
到底是誰,他都梳起了兩個小揪揪,還能從背影上就把他認出來。
莫非是真愛?
“塗師弟?還有齊掌門,咦,怎麼何道友也在?”
王青看清來人之後,隻覺得這個組合,很有新意。
丹台宗塗雲生師弟,千楓嶺的掌門齊誌和,這兩人雖然許久不見,但久彆重逢,倒也是一大樂事。
唯獨王青新結交的這個無道魔宗的魔頭何雲歡,不知怎麼跟他們勾搭在一起了。
王青暗暗瞪了塗雲生一眼,這個塗師弟,怎麼和魔頭勾肩搭背的,真是不像話。
還有沒有一點正道仙門的操守?
吐槽了一陣,王青才攬上何雲歡的肩頭,頗為疑惑地問道:
“何道友,你怎麼跟我這兩位同門在一塊?”
同為天劍宗所屬,他們這些四品宗門弟子算是半個同門,並無問題。
何雲歡一聽,支吾了會兒,才訥訥道:
“王道友,我並不知道他們是你的同門呀。”
王青眨眨眼,聽這語氣,有點不對,他壓低了聲音,質疑道:
“何道友,你該不是想要把他們煉成靈肥吧?”
何雲歡露出汗顏神色來。
果然!
無道魔宗的門人弟子,弱小時建立自己的無道魔國,並不總能尋到一塊資質上佳的虛空碎片。
隨著魔國人口越來愈多,便需要為虛空碎片增強底蘊。
聽聞無道魔宗有一道秘術,便可以將一切有靈之物,化作靈肥,施加到虛空碎片當中,稱作養田術。
而他們最喜歡的靈物,便是修煉之人。
修為越高,肥力越足。
顯然,剛剛突破結丹的塗雲生和齊誌和,成了何雲歡的目標——就跟之前的王青一樣,若非王青與他相見恨晚,也是一坨上好的靈肥。
王青狠狠瞪了他一眼。
何雲歡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王道友給了他許多啟發,讓他的無道魔國建設進度,遠超同等修為的同門,他竟然要把王道友的同門給做成靈肥。
實在不當人子,羞煞人也。
當下便連連道歉,掩麵而去。
王青目送他離開,不知道是不是去找新的靈肥了。
塗雲生站在一旁,十分好奇地問道:
“師兄,何道友怎麼就走了?他不與我們一同去采摘雲鼎果了?”
雲鼎果?
王青恍然,這枚果子,乃是天生地養的丹爐胚子。塗雲生明顯新進結丹,作為丹師,想要煉製一座雲鼎丹爐,是理所當然。
就不知道何雲歡是怎麼取信於他的了。
當初塗雲生能想到找一隻黑熊頂在腦門上,也是機巧百變,並不是個傻子。
王青搖搖頭,人有了需求,便也有了弱點,一飲一啄,不可分割的。
“塗師弟,齊掌門,許久不見呀!”
塗雲生興奮地言道:
“沒想到能在這遇上師兄,師兄怎地會在明洞仙城法域呀?當初我來了法域,還真想著會不會遇上師兄呢。
隻是這裡離天劍仙城有百萬裡之遙,我隻覺得不可能。
卻沒想到,當真在這茫茫法域裡,碰到了師兄你,真是神奇。”
一旁的齊誌和也是打個稽首,道:
“實在是巧的很,王師兄,許久不見了。哦對了,你需要的冥金,我已經攢了一大塊兒,都給了貴宗的周師姐。”
王青謝過齊誌和,才在塗雲生的描述裡,搞清楚情況。
原來千楓嶺坊市越見興旺,齊誌和同塗雲生作為發起人,受益頗多,一路修行上來,竟也沒有遇上太多關隘,不久前雙雙突破結丹,畢竟,他們的衝脈之海,也沒有王青那麼誇張。
突破起來,也稍微容易一些。
齊誌和又從赫老祖那裡得知了四品元嬰和三品元嬰的區彆,便有意來法域修行,恰好塗雲生也有此意,兩人一拍即合。
加之齊誌和得了一枚禁符的指引,有一座前輩遺跡所在的虛空碎片,就在明洞法域之中。
兩人便忍痛花了兩枚元晶,傳送到明洞仙城,又趕了不少路,才走到此處。
說起來,他們離開明洞仙城時,王青應當就在仙城之中。
至於何雲歡,便是在他們遭遇一頭強大荒獸時,仗義出手,救了兩人性命,這才得到他們的信任。
又因為嗅到了塗雲生身上的丹火氣息,才以雲鼎果相誘,打算把他們引到自家無道魔國裡,化作靈肥。
要不是遇上王青,也不知道齊誌和的區域小主角光環,夠不夠救他們這一命。
王青也不隱瞞,就把何雲歡的打算告訴他們,叫他們長長心眼。
塗雲生眨眨眼,不敢置信道:
“師兄是說,何道友是個魔頭?而且還打算把我們煉成肥料?”
齊誌和倒是立即回想了一陣,倒果尋因,找到了許多疑點,不由後怕,連連謝過王青,還邀請他一道去探索那座前人遺跡。
“這處遺跡,是我彙集金氣時,從礦脈中意外得來的,至少存在了一千年之久,不過禁符還十分完好,說明未有被破壞。”
王青接過禁符,感受了一下,發現這處遺跡的方向,和柳青菀提供的鎮山霸下位置,很是一致。
他不由深深看了一眼齊誌和。
按照慣常發展,齊誌和雖然是為了這處遺跡而來,卻會意外碰見那隻鎮山霸下,得到一門極為適合自己的本功,大大夯實自家底蘊。
塗雲生,應當就是被動地蹭到一回機緣。
不過也不一定,說不準何雲歡那一劫中,塗雲生便是為齊誌和擋災的,到時候塗雲生成了靈肥,齊誌和卻逃出生天,獨得遺跡收獲。
好生可憐的小塗塗。
王青不由對塗雲生產生一股同病相憐的感慨來。
背景板沒人權啊。
思及此處,王青索性就把鎮山霸下的情況,說給兩人聽。這等大好事,齊誌和和塗雲生自然眼放精光。
又欠了一個大人請。
塗雲生還好,很有小弟掛件的覺悟,反正他能夠如此順利結丹,根本上還是王青當初拉拔他,可謂債多不愁。
齊誌和卻記在心上,要尋機回報一番。
三人一起趕路,倒比王青一個人要有意思的多,特彆是塗雲生,一副沒有見過世麵的土包子模樣,很是可愛。
王青也在遭遇一處處危機時,慢慢梳理著自己一身所學。
如今他本功,依舊是《重明仁德功》,仁德神光縱橫捭闔,蓮台意象玄妙非凡,威能遠超同儕,逼近結丹後期的修為,已經越來越能發揮這門遠古神功的威力。
一想到後麵要改修,王青便覺得心疼得很。
他的李師兄……
此外,經過大月尊耗費老大力氣推衍的《九鍛燃燈法》,此時也玄妙儘顯,它根底上便是一門上佳的上古煉體功法,如今再增底蘊,已經極為不凡。
更何況,至純太陰月華一氣把這門功法提升到了第五層之多,《九鍛燃燈法》的前三鍛是煉成太陰寶光琉璃甲,到了中三鍛,除了繼續提升琉璃甲的威能,還會點燃一盞琉璃宮燈。
這琉璃宮燈,形似一座水晶靈柩模樣,也就棺材樣子,一盞燈火漂浮在靈柩之前,長明不滅,故而又稱靈柩宮燈,乃是借永眠寧靜之意,來蘊養靈神的稀罕神通。
王青心神上的那一盞琉璃宮燈,便是在至純太陰月華的灌輸中形成,此時恰好被巫神蛛背在身上,竟意外合了背棺蟲的意象。
此時王青心神空間,兩圈心印團團轉動,其上一隻古老巫神蛛靜靜雌伏,一盞剔透琉璃宮燈,則背在它身後,燈焰煌煌,等閒心神攻擊,已是分毫不能傷到他。
除了這兩門功法之外,他還修煉有《眠蟬訣》,這門斂息術一共隻有三重境界。
第一重不覺境,能夠隱匿自身的身形和法力。
王青於此道上非常有天賦,又苦練不綴,卻是把這一重練到了無法無相的最高境界,也早早就觸摸到第二境的關口。
第二重無生境,莫長春應當就在這一重的後期,無生,故無死,所以這一重境界能夠把生靈、死靈的特性隱藏,仿佛頑石枯木、塵埃露水。
王青離這一重已經不遠,恐怕要以結丹修為追上莫長春的大半進度——要知道莫長春可也是個資深老六。
可見王青,在《眠蟬訣》上,簡直有一品宗門的資質,直指法則大道。
而第三重,則稱作潛道境,已經不止於隱藏,而是將二十一年蟬,不動則已、一動驚天的特性發揮出來,具體神通,王青暫時還無法想象。
不過想來也十分不凡。
莫長春傳給他的另一門《小無相禦劍訣》的進度就差了許多,如今還沒有煉成分光化影,更遑論劍氣雷音、萬劍齊發、無相無形等劍道神通。
莫長春還傳給他一門袖裡乾坤,對付起比自己弱小的敵人,十分有逼格,瀟灑得很。
剩下的,便是他的巫神神體,巫神八足成就法寶之胎後,威能已經勝過許多法寶,又合練不少金精之屬,離真正煉成法寶,已經越來越近。
這法寶乃是巫神道的根本法寶,王青準備等探索完那處巫神遺跡後,再來晉升它,一則是想要對巫神道有更多了解,二則也是避免煉錯方向。
而巫神神體和巫神八足,寶體合一,等到法寶成就,便會真正體現出這一具後天神體的妙處。
不說彆的,想必織起布來,一定要得力許多。
最後便是《十三蠱心印》,這門得自葉飛師兄的暗法,是王青最為重視,也最放心的根本法門。
暗法天授,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操縱。
虛空印、騰空印、長空印,僅僅三印,已經展現驚人的神通,還剩下十印,王青甚至懷疑這門暗法,乃是通仙之法。
“我一身積累,也算是不凡了吧。”
王青誌得意滿之下,瞥了一眼塗雲生和齊誌和,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來。
探路回返的塗雲生,隻覺得王青的神情笑意,都十分奇怪,讓他莫名生出一點難受來。
嘴巴裡想要說的話,滴溜溜打了個轉,就稍稍變了變:
“師兄,前麵山穀裡有結丹朱猿,咱們要繞路不?”
朱猿,一種赤紅色牛頭猿身的荒獸,很是凶猛,若是放在之前,王青可能也就繞路了,不過此時他盤點自己的底蘊,正是信心爆棚的時候,不過是一頭結丹朱猿,怕什麼。
不由豪氣道:
“塗師弟,你膽子也太小了也,看為兄拿我砂鍋般的拳頭,把它腦袋敲掉。”
王青說完,足下仁德神光一閃,步步生蓮,周身月華閃爍,太陰寶光琉璃甲浮現而出,附在他寰真法衣之上。
片刻就殺進了山穀之中。
旋即一聲慘嚎響起。
“咦,這聲音怎麼不像是朱猿的?”
齊誌和意外道:
“好像,好像是王青師兄的,不對呀,以王師兄的神通,不至於這麼一會兒就被同境界的朱猿打的嗷嗷叫吧?”
不待塗雲生答他。
王青氣急敗壞地聲音又傳出來:
“塗雲生,你是怎麼探路的?裡麵怎麼會有一千頭朱猿??”
一千頭??
齊誌和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出來,盯著塗雲生,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塗雲生無辜地鼓鼓腮幫子,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
“我隻粗粗看了一眼,那裡頭結丹期的朱猿,也不過十幾,呃,可能是二十幾,當然,也有可能是三十幾頭,罷了。”
齊誌和無奈極了,法衣落下,自皮膚上浮現出一層金甲來,連眼耳口鼻都被覆蓋,好像一個澆注的金人。
他當先衝進山穀裡,隻來得及留下一句:
“塗師弟還不殺進去?真要害死王師兄麼?”
塗雲生也不敢耽擱,眉心一朵青火落下,把周身包裹住,單手擎著一隻極品法器丹爐,呼嘯衝向山穀去。
隻是差點就撞上了停在山穀穀口的齊誌和。
不由心下一顫,莫非——
“師兄!!”
他抬眼看去,果然在地上看見一大灘模糊血肉,隻是混雜了許多火紅毛發在其中——王師兄的毛竟是紅色的?真稀奇。
哎不對。
這是朱猿的。
塗雲生這才定住心神,和齊誌和一起看向山穀裡頭,嘴巴慢慢張大,幾乎能塞進一隻燒雞去。
王青衝進山穀時,卻是心尖一顫,裡頭足足有上千頭朱猿,根本就是一個完整族群。
天殺的塗雲生!
其中結丹期的朱猿,也有三十餘頭,大多數都是結丹初期,結丹後期的不過三頭,結丹圓滿的,更是隻有一頭而已。
他一露麵,上千頭朱猿周身就燃起火焰,發出震天牛吼,兩個大拳頭哐哐哐地敲擊胸膛,似慢實快地朝著他奔襲過來。
王青太陰寶光琉璃甲在身,又仗著仁德神光神出鬼沒,並不動用乾坤劍,而是舉著兩個拳頭,就悍勇衝向前方。
真可謂一拳一個小朋友,一腳一家幼兒園,那些結丹期以下的朱猿,碰著就死,挨著就炸,連毛也傷不到他一根。
那三十幾頭結丹期以上的,勉強能夠跟他過上幾招,但也挨不了幾拳頭。
太陰寶光琉璃甲,作為《九鍛燃燈法》最早顯現的神通,可不隻是防禦法門,此時加持在王青兩隻拳頭上,琉璃剔透,寒光凜冽,每一拳下去,都能將朱猿神火打滅大半,更是循著氣脈,侵入體內去。
幾隻挨了三四拳的結丹初期朱猿,神火熄滅之後,一點點月華透體而出,隻聽得哢哢幾聲,血肉軀體竟然碎成玻璃塊兒一樣,落在地上,相互碰撞,叮叮咚咚。
還怪好聽的。
王青見此,膽氣越壯。
雖然被朱猿一拳一拳打在琉璃甲上,十分痛苦難忍,卻反而激起王青心中潛藏的狠勁兒和凶性。
他仿佛一隻人形荒獸,腳踏青光蓮台,背後八足交錯,無數拳影閃爍,牛吼人喊,在山穀之間重重回響。
塗雲生和齊誌和,便是看到這一幕。
這還是人?
三十幾隻結丹朱猿,根本不夠王青施展。
隻見他一掌落下,把那頭結丹圓滿的朱猿王腦袋拍進脖子,身後青色神光橫掃,定住八頭結丹朱猿,巫神八足更散開背棺之相,劫氣如龍,從它們脖子上呼嘯而過。
朱猿腦袋骨碌一滾,斷麵光亮,雲天可鑒。
王青身上的太陰寶光琉璃甲,卻連一絲裂紋都沒有。
反而華光流轉,更顯神妙。
王青散去琉璃甲,長身立在九瓣蓮台上,八道仁德神光仿佛環帶,骨白色的巫神八足在神光之中忽隱忽現,將他周圍十丈方圓,儘皆排空。
寰真法衣飄飄欲飛,天心麵具千變萬化,唯獨頭頂的兩個小揪揪十分可愛,畫風不太符合。
足下桃紅杏紅,全是朱猿殘骸。
“唉,為兄火候不夠,這些朱猿能用的東西所餘不多,兩位師弟就挑一些收起來吧。”
咕咚。
咕咚。
兩聲咽口水的聲音,次第響起。
“多,多謝師兄。”
兩人連忙收拾心情,各自取出八寶葫蘆,落下地去,開始收集有用的材料,隻是頗為奇怪,三十幾頭結丹朱猿,竟然隻留下四枚殘破的初期內丹。
塗雲生渾身一抖。
師兄太凶殘了也。
王青偷眼看去,十三元嬰兒早早回到他手腕上,二十幾顆內丹也已落進他乾坤鐲裡。
他清了清嗓子,揚聲豪邁道:
“兩位師弟,不必給為兄留了,你們儘都分了吧。”
說罷,他看也不看那些朱猿殘骸,便當先一步,穿過山穀往前去了。
塗雲生抬眼看他背影,不由慨歎道:
“師兄,真仙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