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佐歎了口氣,看著這位老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人各有誌,每個人心底最看重的東西都不儘相同,可以不理解,但應該尊重。
“這麼說,先帝和娘娘也早就知曉了?”
岐王搖搖頭,又點點頭:“應該是知曉的,而且是很早以前,甚至早於崇玄署定策之前,卻不知是從何處得知的。”
顧佐歎了口氣,他以為彆人是昏君,人家卻認為他是傻子,這種感覺還真不好受啊,想了想,問道:“那麼,接下來,這一界還有多久?”
“李泌說,他們原本以為,應當還有十餘年,但如今看來,卻不會超過三年,湮滅正在加快。”
“我們還有辦法麼?如同崇玄署一樣,我們也走?”
“懷仙,崇玄署離開此界的大神通,沒有人能再仿效出來了,也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去仿效。”
“......接下來,殿下有什麼打算?”
“該如何就如何,便如今日。懷仙,你是當朝太師,又位列十八大宗掌門,天下數一數二的人物,我思前想後,這件事還是應該讓你知曉,隻是這些話記在心裡就好,讓世人安心把剩下的日子過完吧。”
“......明白......”
離開岐王宅,李十二問顧佐:“岐王的話,是真的麼?”
顧佐想了想,點頭道:“應當是,至少這是目前最符合現狀的解釋,我想不出更合適的理由。”
馬車行駛在街道上,李十二掀開車簾,注視著外麵人來人往的熱鬨街巷,眼眶忽然紅了,偎依在顧佐身邊:“我們成親吧。”
顧佐點頭:“好,回到南吳州,就迎娶你,把所有人請來,熱熱鬨鬨的。”
李十二搖著頭,神情堅定:“我不要,我今晚就要成親,就在西河道館,不用請誰來,咱們自己吃酒,再多耽擱哪怕一天,我也不答應。誰知道明天醒過來,這世界還在不在!”
顧佐將李十二攬到懷中,聞著她馨香的發髻,默然不語。
當夜,顧佐在杏園擺酒,向所有認識、能夠想得起來的人發出請帖。雖然李十二不願意為了采納問名等節禮浪費時日,但至少在場麵上,顧佐希望儘量熱鬨一些,哪個女子不願意風風光光出嫁呢?
由於準備時辰太短,想要擺下如此規模的酒宴就成了一個難題,西河道館向所有長安的知名酒樓下了訂單,每家酒樓訂做十桌,連帶桌席,全部送到杏園。菜肴自是不可能相同了,但也無所謂,誰輪到什麼就吃什麼吧。
李輔國聞詢之後親自趕來,提出讓宮中禦廚幫忙做飯做菜,卻被李十二拒絕了,隻是要了宮中儲存的禦酒。她的理由也很直白:“宮中的飯菜不好吃。”
這個理由很強大,深諳宮中門道的李輔國隻好撓著頭敗退,但依然儘心儘責的讓小宦們趕來十駕大車,送上兩百壇禦酒。
太師大婚,自是轟動長安,可惜時辰太過倉促,令許多人抱怨連連,對此,顧佐也一笑應之,不去多做解釋。他是太師,他不願解釋,彆人也不敢打探究竟,至於人家心裡怎麼想的,怎麼看他的,怎麼鄙夷他不知禮數——重要嗎?
原本從問名采納到過門需要數月之久的親事,一個晚上就完成了,顧佐也沒想到,自己會辦了一個如此“簡樸”的婚禮。
杏園中擺滿了席案,原本預訂的百桌酒席遠遠不夠,很多人沒有接到請帖,也自行湊上門來,顧佐一概接納。於是,李輔國還是請出了宮中的菜肴,也隻有宮中才會常備著可以隨時取出來享用的飯食。
這些飯食味道果然不怎麼樣,且菜色和做法都很普通——沒人敢隨便給天家供奉新奇的菜肴,那是給自己找罪受。
天子來了,雖然沒有坐下吃飯,但還是和顧佐飲了一杯酒,然後笑嗬嗬的回宮,並且吩咐李輔國,要像服侍他一樣,伺候好太師的大婚之宴,同時下旨,加封李十二為楚國夫人。
高力士來了,楊國忠、房琯、元載來了,陳玄禮、哥舒翰、郭子儀、封常清、高仙芝、李嗣業、李光弼等等軍方重將也都來了。
還在京中的三娘子、唐十三、屠夫、苦桑道人、成山虎、尚長老、何履光等等也自然全數出席。
岐王帶著李龜年、董琴師、杜甫、高適、岑參、王昌齡、顏真卿等等一同參逢盛事,他們被安排成李十二的客人,因為人數較少,還將清源縣主、沈珍珠安排了進去,顧佐甚至見到了虢國夫人,這位夫人本來就和李十二關係較好,作為女方陪客也順利成章,隻是顧佐有點心虛,沒敢多往那邊湊。
顧佐先用一根紅繩把李十二牽入洞房,然後出來轉著圈敬酒,禮物收了多少他也不清楚,酒卻是真的喝了不少。這都是禦用靈酒,喝上幾百杯,就算金丹也受不了。
顧佐暈暈乎乎就被攙進了洞房,等大門一關,立刻被李十二拽了過去:“不是讓你少喝點麼?”
顧佐接過熱毛巾往額上一拍,舒爽道:“已經儘量少喝了,人太多。”
李十二抱怨道:“早說了,彆請那麼多人。”
顧佐道:“一輩子的大事,總得讓更多的人知道......哎?不是應該我給你挑開紅頭蓋麼?你怎麼自己摘下來了?”
李十二將顧佐額上的熱巾摘了,扔在盆裡,一腳將他踹進帷帳:“你不是很喜歡看我舞劍麼?今日就舞給你看!”
“我能坐著觀賞麼?”
“你最好躺著觀賞!”
“不用那麼著急吧,哎......”
聽床腳的人不少,但李十二早有準備,一套隨身法陣啟動之後,令許多人忿忿而回。
窗外的駱君罵罵咧咧:“這都什麼破事兒,成個親還不讓人聽,還有天理嗎?”
楊三法長歎道:“也不知這劍舞是怎麼舞的,今夜難眠啊!”
薛定圖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早就跟你們說了,館主的牆角豈是隨意聽得的?你們還非拉著我來。”
一時間,牆外作鳥獸散。
第二天一早,何小扇親自端著水盆來到門前,準備給新婚燕爾洗漱,卻冷不防撞見從屋頂一躍而下的苦桑道人,苦桑道人一瘸一拐從她身邊走過,邊走邊搖頭:“無趣無趣......”
嚇得何小扇一跺腳,啐道:“沒正經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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