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佐一直很相信緣分,他覺得自己和李僾有緣,這個孩子天賦既高且又懂事,實在是做自己親傳弟子的極佳人選,因此,這件事他還真上了心。
跟金供奉對酌到半夜,各自回房歇息到天亮,顧佐就晃回了西河道館,正好看見李十二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等他。
“喝酒了?”
“嗯,和一位故人對飲,想起了很多過去在山陰縣的事情。”
“是誰?”
“一位供奉,賀家的供奉。就是在張師兄莊子上,我跟你說過的賀老大人府上……”
“幫過你取得牌票的那個金供奉?”
“喲,你還記得?不容易啊。”
“既然對你有恩,該回報時還是要回報的。他如今做什麼?想求什麼?”
“現在暫時不用……需要的時候不會跟你客氣的,還得你這位大人物出手。”
聽了這話,李十二臉色好看了很多:“什麼大人物,彆瞎說。你好好休息會兒吧,我吩咐了秀秀,有什麼需要就找她,她是我帶出來的,足可放心。我還要帶何師妹去岐王府,今日都晚了……”
顧佐問:“你和岐王很熟?”
李十二道:“岐王府上日日研習音律,我們這些人就常去相聚,最近李樂師想出個羯鼓的技法,我看看能不能融入劍器舞裡。”
顧佐道:“你們成天搗鼓詩畫音律,不修行的嗎?”
李十二道:“等你入了金丹就知道了,再往後想要破境就難了,極重感悟,我們研習這些也是一種修行。青蓮居士唱蜀道之難而入金丹後期,讚俠客之風而破境元嬰,遊天姥山吟留彆而破境元嬰後期,此即其道。再說吏部王郎中,不也是一句’大漠孤煙直‘而有所悟,破境金丹後期的麼?”
顧佐道:“你們這些搞藝術的,無法理解,說不過你,總之恭祝師姐早日破境金丹後期。對了,你和岐王很熟麼?”
李十二道:“看怎麼說,岐王酷愛音律,通常在他府上也不大談論彆的事情,而且就算在他府上,見得也少,我們這些人就借他個地方而已。你有事?是想幫你那位杜……子美謀官?還是想幫金供奉?若是杜子美就算了,投卷不好兩家分投,既然投了虢國夫人,就不要再尋彆家,除非她家那邊沒辦成,但很少有虢國夫人辦不成的事。若是金供奉求官,我可以試著問問岐王?”
顧佐還沒考慮成熟:“回頭再說,想琢磨琢磨。”
“那我走了?”
“去吧。”顧佐揮了揮手。
李十二走後,種秀秀過來詢問,想不想泛舟曲江,她願意為顧師兄導遊,被顧佐婉言謝絕了,種秀秀也是長安城的名人,跟她出遊太受人矚目了些,他暫時不想那麼高調。
於是,顧佐抓了塊靈石修煉到傍晚,又查看了一遍懷仙門弟子的進度,尤其是陳眠花等四朵金花,比較之後,對李僾的事情愈發上心了。
種秀秀又親自過來詢問顧師兄晚上想吃些什麼,顧佐也不客氣,問了幾種京城名菜,種秀秀正要下去準備時,外間來報,說是龍武將軍府的管事持帖而來,邀請顧佐過府一敘。
顧佐頓覺很是不好意思,龍武將軍陳玄禮也是他這次來長安要見的人,沒想到自己耽擱了兩天還沒準備好,人家就已經主動邀約了,對方消息還是挺靈通的。
向種秀秀道了個歉:“你看這事鬨的……讓你百忙活。”
種秀秀忙道:“不妨事的,師兄有大事要忙,且忙就是了。”
顧佐出了西河道館,衝種秀秀笑了笑:“回去吧,這還值當送什麼?”
眼見顧佐登上了龍武將軍府派來的馬車,在幾名家將的護送下離去,種秀秀輕輕歎了口氣。
這位顧師兄不愧是師兄,當年和張師兄合鬥同門,兩個人就把對方一群人打趴下了,威名至今還在宗門內流傳。到了南疆以後又赤手空拳打下偌大南吳州,還占據著一條靈石礦脈,聽李師姐講了這件事後,種秀秀特地去查了笑笑生新出的《百家說》,發現顧師兄的懷仙館已經赫然列名於第五十一。
笑笑生還專門寫了一段不短的文字,說顧師兄帶領八千南吳州軍民,於獸潮圍城中堅守十七個月,令種秀秀好生敬佩。如今連龍武將軍府都來車邀他赴宴,可見他已經到了什麼樣的高度。
那可是龍武將軍陳玄禮啊,陛下最信任的大將,自己雖然已在京中有了不小的名聲,但這種人家的宴席,還是沒有資格參逢,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如李師姐、林師姐她們那樣,往來皆王侯、出入即公卿呢?
正心神不屬時,馬車又轉了回來,顧佐從車窗中探出頭來:“想不想去龍武將軍府?”
種秀秀頓時笑靨如花。
龍武衛直屬皇帝掌握,駐於北宮門外,龍武將軍府也離此不遠,位於宮城北側的修德坊。
陳玄禮今日下值後,在中堂前等候,除他本人,還有當日在南吳州見過的幾員中郎將,顧佐曾經饋贈過龍武衛軍糧三百石、肉乾五萬斤,還送過南吳州特產兩千靈石,是以彼此都很熟悉。
顧佐攜種秀秀入席,居於堂上客座首位,今日隻他一位客人,因此也無須推辭。
坐定之後,陳玄禮似笑非笑打量著顧佐和種秀秀:“十二娘沒來麼?這位娘子眼熟得緊?”
顧佐介紹:“十二娘去岐王府研習音律了,我也難見一麵啊。這是我門中師妹種秀秀,頗得十二年指點,善舞,雄妙台上有她一場,諸位將軍忙於公務或許未知,但她的水袖舞可是長安一絕,今日赴宴,正好邀她一舞,以助雅興。種師妹近來聲名鵲起,尋常還是很難請來的。”
幾句話一抬,諸將就明白怎麼回事了,知道是顧佐為種秀秀揚名。如此雅事是長安風尚,為諸將喜聞樂見,各自稱善,期待一觀。
種秀秀下去準備,換衣上妝,還要和樂師溝通,陳玄禮手一揮,菜肴流水介布上來,廊下樂聲響起,便有仕女上來獻舞。這些都是陳玄禮府中養的女伎,雖得過李十二指點,舞姿也算精妙,但畢竟及不上種秀秀這等水準,也就是個熱鬨而已。
借著絲竹之聲,陳玄禮和顧佐很快就談到了公孫長老,他為人很坦率,毫不隱瞞講述了他這一年來和李十二、金供奉結交的大概情況,感謝了顧佐對他的幫助,然後道:“公孫娘子對我已經和顏悅色得多了,上月更請動她一起踏青,隻是她又回了雲夢穀,就怕這一去日久,過往的努力白費啊。”
顧佐暫時也沒什麼好辦法,隻能祝他一切順利。
種秀秀換上舞衣出來演了一場,她的身段和舞技擺在那裡,幾個舞步之後就展現了極高的水準,當場贏得一片讚譽。
舞罷,種秀秀換回常服,坐到顧佐身邊伺候他吃喝。她的江湖地位還沒到李十二那步,若是換了李十二,要麼舞畢離去,要麼彆居一席,她就隻能陪坐侍奉,向陳玄禮等眾將敬酒,努力為自己的江湖地位打拚。
又飲了一陣,陳玄禮開著玩笑問顧佐:“老弟有沒有什麼生意,可以照拂一下我龍武衛弟兄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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