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板子打完,顧佐和張富貴被抬下了高台,有位豐韻的美婦上前,在台下給他們上藥,正是雲夢宗的醫家聖手春娘子。
這是要脫褲子的,就不允許圍觀了,外頭瞧熱鬨的弟子們都興奮的離去,一路上不停議論,在山穀中灑下各種笑聲。
春娘子療傷的時候,顧佐眼角餘光瞟見一位同門,手中拿著半個饅頭,一邊啃一邊墊著腳尖往裡擠,把他嚇了一跳,屁股上頓時挨了春娘子一巴掌:“老實點,彆亂動!”
春娘子調製的傷藥很好,顧佐不用看——他暫時也看不見,都知道自己的傷勢有多嚴重,但傷藥一敷上來,隻覺臀後涼爽如風,深入骨髓的脹痛酸辣之感頓時去了大半。
稍微緩過勁來,再看張富貴,哪怕提前服了藥,這廝也已經暈過去了,他挨了足足一百杖!
至於蔣知雨他們三個,依舊在旁邊嚎啕大哭,哭聲淒慘之極。
顧佐捏了捏拳頭,給自己打氣:老子是最硬的!
當天,顧佐和張富貴就被抬出雲夢穀,送進了雲水堂,一人一個房間緊挨著,從今天起,他們正式被逐出宗門了。
李大壯早就在這裡等著了,一臉的不安和難過,跟顧佐和張富貴倆人的屋裡竄來竄去,傷心自責:“都賴我,都賴我啊,我就不應該來啊......”
顧佐笑道:“跟你有毛線關係!你不來,這事兒一樣得出,不過是換個人、換個事兒而已。”
還得說是春娘子的靈藥,執法堂弟子用的木杖是特殊法杖,裡頭帶著靈力,甚至暗含陰勁,那股又酸又辣的感覺就是這麼來的。被這麼一根法杖打了五十記,顧佐估摸著自己屁股上的和肉骨頭都被打成醬了,可就算如此,他也隻在床上趴了三天,就可以翻過來躺著了。再過兩天,可以下地了。
請雲水堂的人幫忙找了個銅鏡來,撅著屁股照了照,完美,肌膚嬌嫩更甚從前!
畢竟,執杖的目的是為了讓他們記住疼,不是為了把人廢掉,從這個角度看,顧佐對雲夢宗並沒有那麼大的怨氣。對他來說,逐出宗門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在內心中,他始終以懷仙館館主自居。
唯一讓他不滿的是,陳天真那個女人改口說是開個玩笑,這被執法堂接受了。可轉念一想,執法堂不接受又能怎樣?
好在她被自己揍得很慘,也算是出了口惡氣。
張富貴的傷勢要重一些,比顧佐下地晚了一天,但在雲水堂住了七天,也就差不多康複了大半。
“你有什麼打算?跟不跟我回莊子?我準備先回去看看老爹,然後再考慮修行的事情。”張富貴發出邀請。
顧佐婉拒了:“我要繼續往西走,去南詔,一路上看看風景、逛逛各處宗門。”
接下來反邀請:“我打算去南邊碰碰運氣,等我立住腳跟就給你寫信,咱們一起共襄盛舉!”一如原道長當年所言。
離彆之際,還是頗有幾分不舍的,和張家相識的這一年,顧佐收獲了不少,比如每月的五塊靈石,比如對靈飛經的深入鑽研,但或許最大的收獲不是這些外物,而是對自己修行道路的重新認知。
搜靈訣廢柴嗎?或許吧,但真的一無是處嗎?顧佐不這麼認為。
盤點儲物扳指,外物有恒翊劍、凝真丹爐、五麵小旗、三十六塊靈石、一千八百餘文製錢,此外還有使用非常嫻熟的牛角尖刀和魚線,比起當日懷仙館初立之時,家當已經頗豐了。
再看功法,搜靈訣為功法,含追攝術、指刀術、丹符術、妙素煉丹術、靈飛經法術,一法五術的修行體係初步建成。
當然還有懷仙館的牌票、包含自己在內的三份道牒、出行雲遊文書,資質齊全。
懷仙館基礎已經打牢,下一步就等著自己發揚壯大!
王道長,和顧某相比,寧不愧乎?
張富貴先走了,顧佐邀請他回拜一下宗門,他搖著頭沒答應,顧佐目送他離開後,又回到山門前。
不管怎麼說,庶務堂的邢長老、傳功堂的莫長老,還有辛執事,對自己還是很好的,顧佐在山門前的牌坊下,鄭重其事的叩拜一番,取出三張早已寫好的帖子,請值守山門的前師兄轉交。
“援引入門,不敢或忘,弟子拜辭,大恩永記。”這是寫給邢長老的。
“長老苦心施法,弟子銘感五內,今日離山,恭祝長老一生安康。”這是寫給莫長老的。
“辛師教誨,終生銘記,一日為師,終生為師。”這是寫給辛執事的。
原本還給十二娘寫了一封,但十二娘不在,為免給她惹來麻煩,這封信就沒拿出來。
振作精神,回頭重新看了一眼雲夢宗山門,顧佐轉身。
“看成敗,人生豪邁,隻不過是從頭再來!”
一邊走一邊朗誦著,聲音在空寂的山穀中回蕩。
走到龍山山口,身後傳來人聲:“雖受挫折,誌向未消,難得。“
這聲音好似遠在天外,又好似近在耳邊,正是庶務堂邢長老。已經離自己如此之近了,自家氣海中也沒感應嗎?貌似在這位元嬰期的大修士麵前,搜靈訣失靈了。
顧佐連忙回頭,咦,沒見著人?
等等,顧佐抬起頭來,仰著脖子努力朝上看,正上方七八丈的高空中,正是虛空而立的邢長老,完全能看清楚他的腳底,上麵似乎還粘著根草。
元嬰期大修士能任意翱翔,如此仙姿,當真令顧佐好一陣羨慕。
當即拱手拜倒:“見過邢長老。”
邢長老緩緩落下,腳底的草根飄落在顧佐鼻尖上,味道有點怪,顧佐趕緊憋著氣伸手掃掉。
邢長老袍袖輕拂,將顧佐托起:“你已非雲夢子弟,就不需行此拜禮了。”
顧佐問:“不知您老有何事吩咐?”
邢長老隨意道:“沒什麼,就是外出辦點事情,正好見你於此明心證誌。”
顧佐忙道:“慚愧,攪擾了長老,弟子就是自己在這裡發瘋,您不用管的,莫誤了長老的事。”
“無妨......”邢長老捋須沉吟著道:“相逢既是有緣,臨彆之際,有一言相贈。”
顧佐連忙躬身受教:“請您老指點。”
邢長老道:“搜靈訣雖然不能儘如人意,畢竟也是一門功法,老夫聽說,你這功法施展靈飛經道術,還有幾分神似,這也是好事。隻望你堅持正道,不走邪門歪路,勇猛精進......咳,有時候,我們修行不一定求快,底子一定要紮實,穩紮穩打,將來才能厚積薄發。”
顧佐乖乖的聽著,掏出個小本子記上。
邢長老又咳嗽兩聲,看著他在那記,一時間有些恍惚,過了片刻理順思路,續道:“這些時日我也替你想過了,離開宗門,在外不易,既然搜靈訣可以施展靈飛經道術,或許也能施展彆的道術......”
說著扔出一本冊子,顧佐連忙接過,書頁有些泛黃,隻見上麵寫著四個,不,五個字《大衍神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