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對我的工作可還滿意?
看著坐在副駕駛的亨利對自己報以微笑,寧衛民也以微笑回應。
"當然。
"那既然我的工作完成了,那麼我們的傭關也就結束了。通常情況下,像這種過億金額的合同,我們律所收取的費用是百分之一。也就是說,減去已經付給我的一百萬。你還需要付給我二百三十萬法郎的酬勞。
寧衛民沒想到亨利會這麼心急,微微一愣。
"這當然沒問題不過,是不是早了點。我想說的是……
然而亨利聽到"不過",卻武斷地誤以為寧衛民嫌貴。
像這樣付錢的時候推三阻四的有錢人,他的從業生涯裡已經見過不少。
誰說有錢人就一定大方的?
據他的體會有錢人骨子裡比窮人更喜歡斤斤計較,慷慨大多都是為了麵子裝出來的。
有的人在離婚之後,甚至不願意負擔孩子的撫養費,毫無人性。
於是他率先表示"啊啊啊!請不要,先生!不要!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於我們有著共同的好友阿蘭德龍先生,我不想因為在金錢上的事情和你生矛盾。這樣好了,你再付我二百萬法郎就好。讓我們互存體麵的了結此事,好不好?
"那可真要謝謝你了,亨利。
寧衛民看了看身邊的慶子,卻以一副無奈的樣子,輕微地搖搖頭。
然後從懷裡拿出支票簿來。
可惜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亨利律師卻沒有看到後座的一幕。
他更沒注意到寧衛民的嘴角有點啼笑皆非地浮現出笑意。
他隻是以為自己的強勢讓寧衛民屈服了,於是還在滔滔不絕的據理力。
"這就對了,我知道,有時候因為事情辦的太過順利,人們就會輕視律師的作用,抹殺掉律師在其中的功勞。其實你得這麼想,多節省點時間有什麼不好的呢?何況我比你預期的價格還多談下來一千萬法郎,所以……
這既是亨利在維護自己的職業尊嚴,也是直白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不過,當坐在副駕駛的這位大律師,扭頭從後座的寧衛民手裡接過支票的時候。
才僅僅瞟了一眼,他就不由得被上麵的數字驚呆了。
"三百萬!天哪!我剛才不是說……我剛才好像是對你……
"對,我聽見了你隻要二百萬法郎。
寧衛民認他剛才報出的數字,跟著微微一笑。
"那……那你為什麼……
接踵而至的情緒混亂,簡直讓大律師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寧衛民卻輕至極,以一副好好先生的度解釋。
"可你也說了,我們有著共同的朋友啊,而且你物有所值,你的工作乾得又快又好。其實我很讚同你的話,也很欣賞你的工作效率。就像你一樣,我當然也不想失了體麵。所以我決定要給你三百萬。亨利,這筆錢是你應得的,收下它,謝謝你的幫忙。
"這……這個……我不知道怎麼說,剛才好像是我誤會了。這真的很……很……我本以為你是……哎,我今天真是不該喝酒的……
從來都很邏輯清晰,情緒穩定的大律師,這時候居然語無倫次起來,臉頰也有些泛紅。
他是真心後悔了,想要道歉。
尤其意識到自己剛才當著對方妻子和自己下屬的麵,好像沒給對方留什麼情麵。
現在想想,自己實在有點過分,怎麼能這麼粗暴無禮地對待這樣的好客戶呢?
隻是礙於該死的麵子,出於法蘭西的驕傲,他還有點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
倒是寧衛民主動替他打了圓場。
"好了好了,誰讓我們是第一次打交道呢。彼此不夠了解也屬正常。現在我們應該建立起一定的信任感了吧?那我們能不能再談談其他的事?
"好的,請說。
亨利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
心想著,著這張支票,無論你要說什麼,我也會好好聽你說完,絕不會再打斷你了。
可熟料他還是太過自信了。
他的誓言完全就是一廂情願,很快就被他自己又破壞掉了。
不為彆的,就因為寧衛民下麵的話實在太令人意想不到。
"亨利,其實你的工作或許沒有真正結束,至少我希望你還可以繼續。你忘了一共有兩家法國片公司都有意和我交易嗎?現在我們和世界電視電影公司談好了。可另一家映歐嘉納還沒回信呢,也許快了……
"什麼?你……你的意思是?還想和映歐嘉納繼續談判嗎?可你不是已經買下了你想要的東西嘛……
大律師簡直被了一大跳。
而且不光他吃驚,他發現這一次,甚至就連寧衛民的妻子――鬆本慶子,看起來也驚訝極了,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這全是寧衛民的一力主張。
但寧衛民的度卻異常堅定。
他先是用日語寬慰了鬆本慶子幾句,表示無礙,接著就用英語對亨利說。
"為什麼不能?我是說,我已經在這兒了,而且我的口袋裡有足夠的錢,反正都是買,如果能和兩家法國片公司達成交易,總比一家劃算。如果他們願意完成交易,我不拒絕。當然,我也會希望價格更合一點。畢竟我還要為這樣的版權交易繳百分之十的稅。而且買下來還要把這些拷貝運走,存儲,譯。我買下的拷貝越多,需要負擔的成本就越多。而且我們最初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誰讓映歐嘉納比另一家片公司晚了一步呢。所以這一次,如果要談的話,我的價格底線是基於世界電視電影公司報價水平的七成,時間方麵也有點緊,恐怕最遲交易日期不能超過坎城電影節閉幕,因為我們還有彆的安排。這個目不過分吧?如果你同意,我馬上再給你開張支票,還是一百萬的預付款,怎麼樣?
聽到這樣的消息,意識到自己又接到了一項價值過億的法律代理業務。
大律師激動壞了,高興得手舞足蹈,簡直像個在海邊意外抓到大魚的孩子。
"我……我……我隻想美上帝,當然我也美你,先生!今天是我的幸運日!
但即便如此,寧衛民實在不愧為精通人情世故的老手,此時仍然表現出了充分的尊重和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