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平日裡格調雜色太多,穿衣服總喜歡亮閃閃的,戴表也喜歡金色的,有點俗氣。
可日本新人穿的西式禮服都是白色的,這小子穿上這麼一身,難得倒是顯得高雅了不少。
不過更顯眼的還是說是新娘子美代子。
原本就溫婉漂亮的她,換下平時的職業裝,穿上潔白婚紗,看著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連寧衛民都有點想不到,這個在他眼裡,平日裡衣著普通,化妝幾乎就抹個口紅的姑娘。
在今天這樣一個日子裡,認真的打扮起來,居然能猶如明星一樣的光彩奪目。
連那在服裝公司上班,一向比她要顯得時尚漂亮的妹妹――香川凜子都比下去了。
不得不說,這香川姐妹還真都是美人胚子,隻可惜有點被窮苦的家境給耽誤了。
尤其是美代子這個姐姐,因為要照顧妹妹,非但沒有太多的機會展現自己的嬌豔,而且也養成了樸素的生活習慣。
以至於讓左海佑二郎這家夥撿了個漏兒,這麼一塊璞玉居然被他給毫不費力弄到手了。
這小子還挺有豔福的哈。
或許這就叫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
不,呸呸,我這不成了罵自己了嘛!
嗨!這特麼一定是謬論,誰妖言惑眾來著?絕非好鳥!
婚禮的媒人是新郎和新娘在東京共同的朋友,當初正是這個人讓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彼此相識。
男方主婚人是左海佑二郎在保險公司的上司。
而女方主婚人則是青山不動產的老板。
婚禮開始後,媒人因為不善言辭很快退賢讓位,結果保險公司的上司一開口,就滔滔不絕稱讚起了左海佑二郎本人出眾的業務能力。
並且著重提及了最近已經提拔左海佑二郎出任公司組長一職,還說未來相信他完全可以勝任更高級的職位。
這表明新郎前途無量――潛台詞是,當太太的,能嫁這麼一個優質男是難得的福氣。
對於美代子這樣選擇辭職回家當家庭主婦的妻子,這番話就是結婚的最好祝福了。
因為這番話起碼保證了左海佑二郎的收入水平,應該是可以養家的。
但這位保險公司的課長可不知道,他所說的一切反而讓青山不動產的老板心裡嗤之以鼻,暗地腹誹不已。
因為要認真說來,掄收入,香川美代子可一點不弱於左海佑二郎,甚至還有過之。
隻可惜,美代子是個女人,按照日本社會的傳統,是沒法主外的。
否則的話,要從賺錢養家的能力出發。
原本應該是左海佑二郎去辭職,專心料理家事才對。
至於他作為美代子的老板,其實心裡再苦不過了。
明明用的好好的女性員工,一結婚就特麼的沒了,還得重新再培養新人,非常浪費資源,還很影響工作效率,這讓他怎麼開心的起來?
當然他看著替左海佑二郎不斷鼓吹的保險公司課長就不順眼。
你一個賣保險的,哪裡有我們賣房子的賺得多呢?大白天的你說什麼胡話呢……
那真是恨不得一杯香檳酒澆在那家夥的禿頭上,好好讓這個大言不慚的家夥清醒清醒,才解氣呢。
至於台下的寧衛民,當然對這種無聊乏味的講話也不感冒。
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倒也不像青山不動產的老板這麼義憤填膺,而是全心全意地在觀察著婚禮現場的布置與流程來。
他有點喜歡這種高效又快速的婚禮模式,覺得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複雜,眼瞅著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需要發言,完成簡單的儀式後,應該就可以大吃大喝了。
所以等到左海佑二郎牽著新娘美代子的手在台上深情致辭,顯擺兩個人手上的戒指時,他的嘴裡忍不住“嘖”了一聲,下意識的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未婚妻。
就這一眼,和他心有靈犀鬆本慶子就有了感應,幾乎同時也望向了寧衛民。
不過看到寧衛民表情輕鬆,神采飛揚的樣子,懂得他心思的慶子卻又溫婉一笑,用小聲耳語,親口破滅了他的幻想。
“阿民,你可彆有什麼誤解啊,日本人的婚禮並沒今天看起來這麼簡單的。”
“什麼意思?”
“我是說,日本的婚禮傳統的方式是到神社辦婚禮儀式,還要有迎親式,披露宴,照相式等,嚴格正軌,精彩是精彩,但費用就上天文數字,還要大辦宴席呢。肯定是你想象不到的繁瑣,到時有你的苦頭吃,你可彆抱怨啊……”
“可是……可是,眼前這一切怎麼解釋?難道這樣在酒店的西式婚禮不是滿好嗎?”
“這有什麼不好理解的?不就是舉辦兩次婚禮嗎嘛。一次傳統的神前儀式,多半是要回新郎老家去辦的。那個最為鄭重和神聖。而在酒店這樣的人前式西洋婚禮儀式,是比較輕鬆熱鬨的聚會。彆看要當著所有來賓的麵宣讀結婚誓詞,請所有親朋好友見證他們成為相伴一生的人,然後接受眾人的祝福。但這純粹就是一個對外宣布的形式,因為很多來赴宴的人和新婚夫婦不過是名片之交,根本不認識。但隻是要是來的人多,就會顯得氣派排場。”
這特麼的……
寧衛民一肚子槽吐不出來,沒想到光在日本就要辦兩次婚禮,這也太讓人。
他倒不是怕花錢,可這也太麻煩了,他得花時間和精力啊,真是有心想要好好批評批評日本這樣勞民傷財的風俗。
可沒想到,正要開口,卻又聽鬆本慶子說,“有關神社的婚禮,我可是很期待呢。我選了一家廣島縣,一個小島的神社,我們去那裡舉行好不好?不瞞你說,那裡的風景非常美,其實從學生時代起,我就期待能夠在那裡舉行自己的婚禮……”
於是寧衛民立馬端正態度,輕輕握住了慶子纖細的手指,爽快地答應,“好啊,隻要你喜歡,我就陪你去,我們在哪裡舉辦儀式都好。”
想要有所得,就要有所付出。
為了這麼好的老婆,哪怕飛三百公裡,跑到廣島去也不算什麼。
果然,慶子感受到了他的心意,笑得更開心了。
而且寧衛民自己,也很快想明白過來了。
其實無論怎樣,以鬆本慶子的影壇地位和國民心目中的形象,他們在日本舉辦的婚禮不可能簡簡單單了事的,必然要大操大辦一場。
他們的婚禮絕不可能是純粹兩個人之間的事,也不可能隻做到讓鬆本慶子的父母滿意的程度就好。
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婚禮同樣是一場需要標新立異的表演,要給日本民眾,給慶子的影迷一個交代。
就像山口百惠當年嫁給三浦友和時一樣,這就是公眾人物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