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花團錦簇(1 / 1)

國潮1980 鑲黃旗 1850 字 24天前

人和人真的是要講點緣分的。

寧衛民成了這句話最好的注腳。

要知道,皮爾卡頓和宋華桂給他厚待,都彆說國內了,恐怕找遍全球也不會再有。

這並非單指著高職厚祿,股權贈予,而是指他們彼此間建立起的良好關係。

通常情況下,一個老板能在表麵上給下屬創造出一個彼此平等的感覺,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皮爾卡頓和宋華桂給寧衛民的更多,那簡直是像長輩對待孩子一樣的對待他。

隻要能講出道理,幾乎他想乾什麼,都會由著他的性子,放手讓他去做。

做出了成績,賞必厚賜。

一旦做錯,懲罰卻是高舉輕放。

這樣的寬容,這樣的信任,這樣的賞識,彆說職場裡屬於鳳毛麟角的情況。

恐怕許多家庭之中,父母對親生子女都做不到。

彆的不說,鄒國棟這樣和宋華桂有血緣關係的人,在宋華桂麵前都沒寧衛民說話管用,這就夠可以的了。

細琢磨起來,兩位老板待寧衛民,居然有點像乾隆對福康安,或者是乾隆對待和珅,誰能說這不奇妙?

所以旁人嫉妒也是嫉妒不來的,攀比也是攀比不了的。

這是為人的異數,也是為人的藝術。

總之,成為股東後的寧衛民,個人狀態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那就是“意氣風發”。

這絕對不是他太過年輕,心浮氣躁導致的。

實際上在榮辱不驚上,他已經修得了幾分功夫。

他知道“越是得意時,越不能翹尾巴”的道理。

而且已經基本能夠做到禁拉又禁拽,禁捧又禁拍。

反過來,他待人越發和氣與客氣,無論是對待同盟還是對待下屬。

可問題是,旁人的態度也會發生巨大變化,這可是他阻止不了的。

哪兒都少不了溜鉤子,拍馬屁的主兒。

而且公司內部還有好事者把這消息從公司傳到了外界。

於是也就招引來了各路錦上添花的人,幾乎快把寧衛民埋在花堆裡了。

尤其是寧衛民因為公司業務具有特殊性質,又打造了許多知名文化活動,與官員乾部、各路媒體和文藝界人士都有接觸。

所以他的功成名就,在酒色財氣,功名利祿方麵的樂趣,也就比常人會感受到更多。

比方說,如今許多政府部門知道他是皮爾卡頓公司的股東,了解他和重文區政府的良好合作關係,自是不敢小覷。

這讓寧衛民的交往層次直接躍升。

像房管局和工商局就比往日對寧衛民殷勤熱情了許多,處級乾部已經不足以接待他了,都是一把手二把手親自招待他。

寧衛民除了能從這種重視中獲得更多的心理滿足,也能掌握更詳細、更靈通的市場消息、有關政策。

此外,許多知名文藝圈人士也以認識他為榮,甚至還有以身相許意思。

如劉曉芩,就以“乾姐姐”自居,自作主張為寧衛民專門組織了一次彆有用心的私宴。

把什麼京影廠的方抒,劉苳,宋嘉,還有京城電視台主持人田鴿,都給請到她宿舍來了。

在這四個還沒男朋友的廠花、台花的麵前,把寧衛民這“乾弟弟”好一通誇。

那場麵真可以說是“隻見山花爛漫時,丫在叢中笑”啊。

要不是寧衛民深知自己誰都喜歡,誰都不愛的秉性,絕對不為此時的國情所容。

硬是裝作不解風情,隻天上地上的神侃瞎聊,完全無視了幾個姑娘盯著鮮肉一樣亮瑩瑩的眼神。

要不是這年頭的姑娘還都很矜持,很含蓄。

尤其心高氣傲有點姿色和名氣的姑娘,更是需要男人主動出擊,而且得用心誠去追的。

很可能這天,“劉漂亮”也會像日後的“馬漂亮”一樣,給寧衛民“拉成皮條”了。

反正這麼說吧,無論熟悉的生疏的,求得著求不著寧衛民的。

就因為他的身份裡有了皮爾卡頓華夏公司的股東一項,都上趕著攀附,扮出笑臉。

這樣的眾星捧月足以銷肌毀骨。

這樣連綿不絕的糖衣炮彈,一般人還真難把持得住。

所以饒是寧衛民還找得著北,也不免有點暈頭轉向。

儘管他故作沉穩,也難免腳踩棉花,心思蕩漾。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樣的狀況讓寧衛民名聲在外,實際的好處也是有的。

否則,曆史上對孟嘗君的評價不就成了傻蛋了嗎?

那幾十年後的王某聰,又豈能指點江山,呼風喚雨,粉絲者眾?

寧衛民也是一樣,無數求著他占便宜的機會,也被人主動送至了他的麵前。

模特圈子裡的那些帶著桃花顏色和香味的事兒咱就不說了。

4月1日起,“第二屆錦繡東方模特大賽”已經開幕。

除了曲笑和石凱麗這倆丫頭是真單純。

其他無論有男朋友的沒有男朋友的,哪個模特不往寧衛民身邊湊啊?

要不是寧衛民色大膽小啊,堅決不敢在八十年代玩什麼海天盛延,弄不好他都能腳踏數條船了。

還有那靠春晚的小品紅透了全國陳培斯,這麼大的腕兒。

照樣不能不低頭,通過宮海濱求寧衛民讚助他的電影。

敢情繼《瞧這一家子》和《夕照街》兩部電影上映大獲成功之後,陳氏父子就有心走專業喜劇演員的路線。

陳老爺子想的比較簡單。

他除了認為老百姓太苦了,要給老百姓帶來歡樂之外,看重的就是喜劇比較安全。

他過去演反派吃過的虧大了,既不願重蹈覆轍,更不願自己兒子以身涉險。

陳培斯就比較有抱負了。

他主要是受到日本最長係列電影《寅次郎的故事》觸動。

才決定以“二子”為主人公,也拍一個長係列的京城市井喜劇電影。

希望能塑造出一個活在人們身邊的小人物,一直在靠著本能的善良和質樸的天性,尋找著自己不確定的命運。

隻不過願望雖然是美好的,但“東方卓彆林”這條路實在不好走。

麵對許多難以解決的客觀問題,這父子倆自己籌備的第一部《父與子》就難產了。

要知道,此時共和國的電影仍是完全的計劃經濟體製。

想要拍攝一部電影,必須由電影廠接受國家任務,或提出計劃。

經由國家批準,才能組織編劇、導演、攝製組,進行生產。

影片完成後,還要接受電影局審查。

最後再由政府管轄的發行放映公司收購,才能在全國的影院裡發行放映。

演員和導演都不能想拍什麼就拍什麼,得廠裡讓拍什麼才能拍什麼。

另外意識形態上,喜劇片也不受待見。

以片種而論,哪怕是具有教育意義的“喜劇片”,地位也遠低於“藝術片”。

說白了,如同公務員一樣存在的電影從業人員,從上到下,隻關心藝術成就和能否拿獎。

根本沒人在乎人民群眾是否喜聞樂見,沒人在乎喜劇片低成本,高票房的經濟利益。

甚至八十年初期,一些導演拍的藝術片是刻意去遠離群眾生活的,他們反倒以票房高為恥。

所以在拍攝之初,這“求名分”的一關就先把父子倆給難住了。

哪怕有《夕照街》的良好反響和熱度在前,全沒用。

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得不低聲下氣四處求人,千方百計的找門路,給自己的電影弄“準生證”。關鍵是上趕著不是買賣啊,求人哪兒是那麼好求的?

這個過程注定會受到歧視,甚至是飽含屈辱的。

像去年,陳培斯曾特地坐火車帶著他們自己做的劇本遠赴“西影廠”。

卻沒想到,那個因支持藝術片為“第五代導演”們集體感念的西影廠廠長,甚至都懶得出來見他。

隻派一個副廠長很隨便的翻了翻劇本,就明確的做了回絕。

“這類電影我們不做。”

再往後,陳培斯無一例外都撞上了這樣敷衍的軟釘子。

於是回去之後疲憊不堪的跟陳老爺子一商量,隻能迫於無奈,采取“先上車後補票”的辦法。

那就是去外麵想辦法拉來投資,靠自己的力量先拍攝電影再說。

這爺兒倆把美好希望寄予在了未來的運氣上,認為或許拍完了電影,“名額”問題就解決了呢?

沒準那些電影廠也是怕給了“名額”,他們再提出資金和演員的要求,這才借口推脫的。

可誰能想到啊,等好不容易拉來了投資吧,劇組也憑著四處求人攢起來了。

但電影剛要開拍,卻飛來橫禍,他們居然被人舉報到了電影局那裡。

上麵馬上勒令停止,不許他們再拍了。

這一下陳氏父子可是著了大急了,最後都把陳老爺子逼著跑到電影局領導辦公室裡拍桌子的地步。

虧得陳老爺子人緣好,許多老同誌都看不過去了,有求情的,有過問的。

電影局才勉強讓“中影公司”收了這“沒娘的孩子”。

也就造就了我國有史以來唯一沒有廠標的電影。

可即使如此,也高興不起來啊。

因為除了電影局給予了“下不為例”的警告。

關鍵是這麼折騰了一個溜夠,停演了個把月,人都散了。

道具、設備還得重找,經濟損失實在不小啊。

真要想再組織起班子把電影拍完,資金又不夠了,這可怎麼辦呢?

沒轍,還得接著四方化緣啊,起碼得再弄個十七八萬塊才行。

結果化來化去,就找到宮海濱頭上了。

誰讓這小子原先在京影廠乾過呢,如今又在皮爾卡頓公司負責管理和中芭合辦的模特培訓學校,不大不小算個頭目。

宮海濱還真沒袖手旁觀,可他在出錢之前,又給陳培斯額外支了一招。

“我不是不幫忙,可能力有限,要讚助,也就萬八千的到頭了。這對你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多少問題。你還得求彆人去。乾脆我給你介紹個財主得了。他要答應幫忙,你這事就妥了。”

陳培斯哪兒還有選擇?當然說好啊,就問宮海濱財主是誰。

宮海濱說了,“當初《夕照街》借你們衣服的事兒還記著嗎?那就是皮爾卡頓公司的運營部副經理寧衛民給解決的。人家如今混壯了,都混成皮爾卡頓公司的股東了,每年分紅都幾十萬。論級彆人家是我上級的上級,公司人稱‘三老板’。除了董事長和總經理就是他了,他要拔根汗毛,比咱倆腰都粗。我跟他有點交情,可以試著幫你介紹一下。”

就這麼著,宮海濱又當了一回中人,把陳培斯帶到了寧衛民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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