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拔釘子(1 / 1)

國潮1980 鑲黃旗 1290 字 24天前

儘管房客在背後如此肯定寧衛民。

他也成功做到了讓大多數房客心滿意足的遷走。

但話說回來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他仍然難以避免會碰上例外,遇到了傳說了的釘子戶。

而且還應了禍不單行這句話了,剩下的兩戶人家,全是鐵了心要跟他打擂台的主兒。

首先就得說二進院的那位占著正房的胡同誌。

這位眼鏡很亮的主兒,胃口也很大。

是真把寧衛民當送上門的肥豬,鐵了心的要給他放血啊。

這小子挺有心眼,一直沒跟寧衛民談。

就是為了等到大多數人都搬走,才好開牙,當最後的大鉚釘。

他提的要求,也絕對堪稱天文數字。

居然要一套三居室,還得外帶五千塊外彙券。

至於這家夥的依仗,是他篤定了自己不搬,寧衛民買下的這院子就算白買了。

而他最有心計的地方,是懂得媒體的價值,知道用輿論的武器來威懾寧衛民,逼其就範。

這姓胡的很得意的告訴寧衛民,說自己的愛人不但在報社工作,還是負責社會新聞欄目的采編組長。

那話裡藏著的意思是,如果寧衛民想要玩兒什麼手腕還是算了吧。

他老婆可是個有“級彆”,有“實權”的人物。

一定會用媒體武器把此事揭露,讓寧衛民聲譽掃地,臭名遠揚的。

都說就怕流氓有文化,可反過來,有文化的人來耍流氓也夠讓人難受的。

說心裡話,這姓胡的還真是捏著寧衛民的軟肋了。

寧衛民為什麼會下這麼大的血本動遷?

不就是為了博個好名聲,讓這事兒顯得和諧、圓滿,沒有後患嘛。

所以要是想不出什麼好的對策來,恐怕寧衛民還真是萬不得已,要吐上幾口老血了。

可俗話說的好,聰明反被聰明誤。

愛拿彆人當傻子的人,往往自己才是真的傻。

這姓胡的大概是沒想到,他自己認為最有利的武器,反倒是他的罩門。

他自以為拿捏住了寧衛民,可實際上他卻暴露了極其重要的信息。

要知道寧衛民自打進入皮爾-卡頓公司,就非常重視廣告宣傳,從沒中斷和各路媒體打交道。

彆說各大報社了,就是廣播電台、電視台,他認識的頭頭腦腦也多了去了。

甚至皮爾-卡頓公司都在他的引領下,成為了許多官方媒體的廣告投放的大客戶。

這姓胡的老婆無論是管水、管電,甚至是管門前衛生的,都能管著寧衛民。

但唯獨媒體方麵,比人脈,寧衛民是不怵頭的。

他一知道了這姓胡的老婆的工作單位,第二天就打電話給那家報社的主編。

想了解一下這位胡同誌是胡說八道,還是真有其事。

沒想到這一摸底,還了解到一個更有利的情況。

敢情這東四四條五號院的幾間房不是姓胡的單位分的。

而是這家報社當初從房管所調劑來,分給姓胡的老婆的。

那這事兒就好辦了,寧衛民都無需再跟姓胡的談了。

他用錢老爺開道,許諾會在這家報社的刊物上,花五萬塊為壇宮做一整年的整版廣告。

以此為條件拜托主編來幫忙擺平這件事。

而接下這麼大的廣告業務,按規定,主編是能分上千塊的提成啊。

那他還管胡同誌一家怎麼想?能不拚命做勁嘛。

主編跟社長一彙報,很快報社的行政人員就調劑出一套簡易樓的兩居室,讓胡同誌一家挪窩。

隨後為這事兒,主編還親自出馬跟胡同誌的老婆談了一次。

談話中沒提房子,也沒提寧衛民一個字,隻點到為止。

主編聲稱報社打算提拔中青年乾部,現在到了最要緊的關鍵時候。

她這個下屬在基層乾部裡能力比較優秀,是自己很看好的,大有希望。

但報社領導最終會從綜合方麵考量,誰能為報社做出更多的貢獻,才會決定提拔誰。

所以希望胡同誌的老婆能夠把握機會,顯現出更多的擔當。

就這樣,這個棘手的問題通過公對公的層麵迎刃而解。

談話當天,姓胡的老婆就氣鼓鼓的回家,衝著自己丈夫大發雷霆,還下了通牒。

“甭廢話了,收拾東西,準備搬家吧!”

“不搬?那就離吧!反正我得要我的前途!”

“怪誰?怪你!太貪了你,整個一個《漁夫與金魚》!要聽我的,要個兩居室再拿兩千走人多好?現在可好,雞飛蛋打……”

沒轍,胡同誌再憋屈也隻能把房乖乖兒給騰出來,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是實在沒想到,寧衛民跟他玩明的,比跟他玩黑的,更狠!

這下,寧衛民當然劃算了。

等於他是用公款拔了一顆大釘子,自己蹦子兒沒掏啊!

但可惜現實還容不得他這個時候沾沾自喜,因為比姓胡的更麻煩的還有一家人呢。

那就是一進院,住四間倒座房的翟家。

這家人對寧衛民開出的動遷條件,更是不為所動。

無論給房還是給錢,翟家都興趣不大,表示不願意走。

哪怕寧衛民好不容易給他們弄到了同在一個樓裡的兩套單元房。

一個兩居室,一個一居室。

而且還給他們做好了精裝修,這家人也是照舊予以回絕。

不過也得說,這家人和貪婪成性的胡同誌還是有本質區彆的。

他們倒真不是要“黑”寧衛民,想咬他一口肥的。

其實翟家那兩個結了婚的兒子都對寧衛民裝修好的單元房,表示滿意和喜歡。

覺得房子布置洋氣,而且向陽,何況彼此今後往來還方便,比整日不見太陽的倒座房強多了。

可他們的爸爸不乾呢。

這位翟大爺啊,是頭幾年在景山公園退休的園丁。

老頭兒平生的愛好除了聽戲,喝點小酒,就是擺弄花草。

他住在這個近似於獨門小院的地方小二十年了,覺得種花種草特彆自由。

夏天還能在小院過道種點葫蘆,絲瓜什麼的。

何況人老了,也戀舊,實在舍不得熟悉的環境。

所以他是這麼跟寧衛民攤牌的。

“小夥子,你給我們準備那兩套房,看著是不錯,可中看不中用啊。你給我們弄的太好了,眼下舊東西進了新房子,總是不和諧。”

“彆的不說,我那些小雜間堆的東西能擺進去嗎?擺不進去就隻能扔了。好嘛,搬一回家,就等於著十回火。你這是逼我們家要徹底大換血呀。我們得搭進去多少錢?”

“再有,住樓房我也不習慣。你那兩套單元房哪兒有平房通透?出入哪兒有平房方便?住裡麵就跟鴿子關在籠子裡似的,讓人喘不過氣來。不怕你笑話,我蹲了六十多年坑了,就沒坐著拉過屎。你給我們的‘現代化’再好,可這一切都不是我需要的,不是我喜歡的,甚至讓我上不了廁所。我能樂意搬嗎?”

“咱可說明白了,不是我不講理啊。這房你買了,不想租了,可以。想收回房子,應該的。可按照國家的政策,你總得找個讓我樂意住的地方才行。”

“哎,咱這麼說吧,我也不要什麼單元房。茲要你給我這麼個類似的地方。有個能讓我擺弄花草的院子,有這麼幾間出入方便平房,二話不說我就走。房子沒這兒的好,買東西沒這兒方便,都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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