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變化(1 / 1)

國潮1980 鑲黃旗 1646 字 24天前

整個七月,寧衛民有關個人事業的其他方麵,也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改變。

他和張士慧的收入,當然主要還是依仗從友誼商店倒騰物資的生意。

可由於訓練占用了不少時間,交易額和利潤減少是必然的。

寧衛民從月底總結的數據來看,倆人大致比上月少掙了三成。

但好在張士慧不是個愛計較、會算計的人,他是個隨心所欲過日子的主兒。

所以他一點也沒有因為少掙了錢,流露出什麼不滿的。

甚至很有可能這方麵的問題,他連注意都沒注意到。

這小子不過是因為覺著訓練比較累,有點後悔被寧衛民給“坑”進來而已。

另外也是天天跟著一大堆姑娘混在一起。

他還有點擔心劉煒敬知道了會多心,生怕早晚有一天因為這事兒吃倒賬。

好在對他來說也並非一無所得,下半月就因為聽了寧衛民的話,天天追著塔爾多套磁。

張士慧不但英語口語能力大漲,額外學會了兩句法語,而且還在個人外彙兌換業務上開了張。

他全靠自己的口才,從塔爾多身上成功兌換了五百“新錢”。

這對他學外語的興致,當然起到了很大促進作用,也的確夠他美上一陣兒的了。

其次再說說郵票的事兒。

有空的時候,寧衛民還是隔三差五會去集郵總公司門口看看的。

他現在人頭兒也算熟了,就找了幾個覺得人品和能力大致還可以的郵票販子,當他的“眼”。

他和這些人提前商量好一定利潤比例,希望郵票販子們一旦見著他要的票種,能幫他先買下來。

或者等他來了的時候,為他牽線搭橋。

這就讓他收集“運動”前和解放前的珍稀票種輕鬆了不少。

雖然因此撿不著漏兒了,得隨行就市的成交,但勝在能廣撒網,也能夠更快捷的達成交易。

無論是從目前信息不發達,聯絡不方便,他時間不夠用的處境看。

又或是放眼未來,從這些票種的升值空間出發,那對他都是最劃算的選擇。

同樣的道理,正因為立足點不同,層次有所區彆。

這年頭開始盛行的“新郵預訂證”,寧衛民也沒有去辦。

要知道,這個時期因為集郵熱的興起,買郵票的人越來越多,郵票也越來越搶手。

如果要想第一時間,購買到郵票公司發行的緊俏新郵,那必須憑證購買。

而這個證就是個小本本,上麵印有“新郵預訂證”的字樣。

隻有集郵協會的會員才有資格申請。

每個人的購買限額通常是一套郵票和一枚小型張。

不用說,用這樣的方式去買郵票雖然劃算,可問題就是量太小了。

哪怕辦三四個證件又能如何?

仍舊是仨瓜倆棗兒的手筆,當然是無法滿足寧衛民的胃口。

如有需要,他與其占用時間,去排隊買這麼幾套,還不如加價從那些被普通集郵者痛恨的郵票販子們手裡批量接貨呢。

所以除此之外,寧衛民在郵市上的其餘操作,也就是通過低賣高賣,控製猴票價格了。

說白了,這安全套利的活兒就跟小火兒煸五花兒肉似的。

既不能讓火兒滅了,也不能讓火大了,得等著油水一點點被鍋底的熱度烘出來才行。

而他的目的,當然並不在於從中弄到的那點小油星子。

關鍵還是為了炒好一盤大菜,那就必須讓市場通過一個價格區間的籌碼充分交換,反複交易,把猴票的價格基礎夯實。

等到所有人都形成猴票隻有快漲、慢漲、甚至是滯漲,但卻永遠不會掉頭向下的固有概念後。

他去拉升猴票的價格,才能得到公眾的心理認可。

至於文物方麵的營生,鬼市還可以照趟。

但因為每天都要去鼓樓訓練,時間不趕趟,寧衛民不得不取消了文物商店門口憋寶的內容了。

不過他也有意外的收獲。

那就是鼓樓和鐘樓之間的小胡同裡,早已經自然形成了一個極為隱蔽的舊貨市場。

來這兒的擺地攤的,除了倒騰古玩的小販。

也有什刹海和景山附近居民,來發賣家裡沒用舊玩意的,貨源幾乎全是北城的東西。

不但沒人查抄,可以安全的從早一直擺到晚上。

而且抬頭是鐘樓,扭臉是鼓樓,晨鐘暮鼓聲中,文化氣氛極重。

寧衛民頭一次發現這兒的時候,距離訓練開始已經不到十五分鐘了。

他草草?了幾個地攤兒,就花了差不多四十塊買走了一個翡翠鼻煙壺、一個和田玉扳指和一個琺琅彩轉心瓶。

這個舊貨市場含金量高不高,由此可知。

所以他和模特隊其他人還不一樣,就沒有個遲到或晚來的時候。

每天都是背著個大包兒恨不得下午三點就來了。

說是摟草打兔子,幾乎沒有一天是空手而歸的。

最後再說說霍欣那頭兒,那可以說是寧衛民唯一的煩心事兒了。

他雖然和那姑娘打一見麵就犯撞克,可也真不好就這麼大撒把,從此不聞不問了。

因為說到底,不管有意無意,畢竟是他把人家撞了,是肇事方。

於是隔個一兩個禮拜,那總要買點東西,登門去看看,才說的過去。

寧衛民選的時間多數周日上午,既是為了避嫌,也因為他每天晚上都沒空。

買東西上,他倒是不吝惜錢,淨挑好的買。

荔枝、龍眼、香蕉、菠蘿、奶葡萄,全是這年頭少見的南方水果,換著樣的來。

此外,還得弄點奶粉、排骨、棒骨和蓮藕,可以增加鈣質的。

同時,也沒忘了給霍欣的姨媽和姨夫買點茶葉、煙酒什麼的。

終究是個禮數,他不想讓人挑出不是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花錢的不是,又或者是那一千塊錢的作用。

霍欣和她的姨媽、姨夫,對他的態度仿佛也開始好轉,說話的口氣似乎客氣多了。

進家時,也請他坐了,還給他沏茶,開電風扇替他扇風。

可他們越是這樣,寧衛民就越感到彆扭,因為這種客套隻是表麵工夫。

所有的程序都透著一股子假勁兒,讓他坐在這裡的每一秒鐘都難受得要命。

黃主任看他的目光始終是有懷疑的,笑容裡總帶著幾分淡淡的陰冷。

她的丈夫或許因為城府跟深,隱藏的比較好,表麵上的熱情和客氣,把敵意包裹起來。

但無意中,說話的語氣卻又帶有居高臨下的輕蔑。

偏偏他想快點走也是不能,或許是天天在家裡悶壞了,霍欣見了他倒是很有談興。

總是問他外麵的事兒,現在流行什麼歌兒,什麼書,什麼電影,大家在聊什麼事兒。

寧衛民當然不能不提起精力應付。

但他卻沒想到,還越是這樣越麻煩了。

敢情因為信息量的不對稱,在這個缺乏外來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年代。

寧衛民這個穿越人士,肚子裡的玩意兒簡直堪稱娛樂萬花筒,時尚大觀園。

傳統的、現代的、外國的、國內的、憂傷的、浪漫的、恐怖的、幽默的……應有都有。

加上他自己還會編,常常能用未來的視角高度來評判這年代人們疑惑的問題。

那比起廣播、電視台、電影院裡的官方語言和主旋律強得太多了。

霍欣不就想解悶兒嘛,她不就是無聊嘛。

寧衛民哪怕隨口一說,讓她聽了感興趣的東西也不要太多了。

自然是把她給快聽迷了,根本就不願意結束談話。

幾次下來,都聊到什麼程度了?

趕上星期天,寧衛民要不來,霍欣就會覺得如同正熱播電視劇突然停電了。

好像缺了點什麼似的。就這個感覺。

一旦寧衛民來了,當然更舍不得讓他走。

一向反感煙味的霍欣,不但讓姨媽給寧衛民沏茶,還主動張羅給寧衛民拿煙。

非得聽他說上倆小時才能過癮。

這時候彆說霍欣已經再不把寧衛民當成流氓了。

甚至開始覺得他其實是個裡外發綠的銅壺——內鏽(秀)外也鏽(秀)。

霍欣的姨夫和姨媽兩口子,自然都對外甥女這種異常情況有所警惕。

黃主任就單獨找霍欣談過,委婉的提醒她,千萬彆在戀愛問題上輕率。

必須要考慮對方的家世、文憑和前程才對得起自己。

霍欣自然是明白什麼意思,當場就羞紅了臉連連否認。

可說實話,姑娘的心思真是怪,往往連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真正是怎麼想的。

她對寧衛民的感覺,正如同魔術師變得戲法一樣,喊聲“變”就真的全變了。

可世界上的事兒還就是絕了,有句話叫做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和霍欣的轉變不同,寧衛民可始終懼怕霍欣那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流露出燙人熱度。

真的隻是敷衍,巴不得這妞兒趕緊把腳養好,倆人從此各走各路。

像一次霍欣被他講的故事感動,忍不住由衷對他感慨。

“你真應該去考大學,太可惜了,你有搞文學或者研究哲學和社會學的潛質。沒有文憑,你的前程就會很有限……”

寧衛民卻心想,幸好老子沒考大學。否則不更得花時間陪你扯淡了?

再說了,我一俗人,乾嘛要做學問?

我要的是富可敵國,是以億萬來計算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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