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如天使(1 / 1)

國潮1980 鑲黃旗 1348 字 28天前

今天,各個行業最缺的可能是錢。

可當年真正緊俏的是生產資料。

尤其八十年代初期,我國各個生產領域都在爭先增產擴產。

要是沒有充足的原料做生產保障,那工業企業能好受嗎?

這無疑成了工業企業最大的心頭病。

一般的地方工廠,遇到生產資料緊缺問題,往往是去找地方的工業管理部門,要求調配。

可有些特殊行業的工廠,特彆規模較大的國有工廠,卻是歸屬中央部委直接領導的。

他們沒彆的辦法,隻能進京來解決問題。

毋庸置疑,什麼時候也不可能真正一碗水端平。

於是一些懂得這個道理的企業領導,就幾乎隔段兒時間,都要派專人跑到京城來哭窮,求救濟。

還彆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就這麼一哭一求,往往還真能把個計劃外的物資哭下來。

可時間一長,這就了眾所周知的“秘密”。

各個單位全是嗷嗷待哺,自然引起人人效仿。

所以這種競爭逐年升級,也是必然的事兒。

而這種批條戰爭……如果可以稱為戰爭的話,當然越來越不好打了。

等到大家都會演苦情戲了,那比得可就是交際能力了。

聚乙烯,被稱為工業的大米。

煤炭,被稱為工業的血液。

這兩樣東西因為用途廣泛,都是最緊缺的物資。

尤其是塑料製品加工行業,離開了這兩樣,那就得完全停工了。

所以南方紅太陽塑料製品廠的副廠長常煥發,從去年開始,每年年中和年底都要往京城跑上兩趟。

隻是這次進京,這位自詡已經把京城門路趟得精熟,向來馬到成功的副廠長卻偏偏發了愁。

敢情就在他要提貨的時候,遇到了意外情況。

部裡突然接到上級指令,要求調配一大批物資,去支援兩家軍工企業的生產任務。

這裡麵就有原定給他的物資,立刻讓他這張批條的價值降低了一半。

儘管批條的那位也算是體諒他的難處,又給開了一張條子,補上了這個口子。

可麻煩就麻煩在這張條子,得從另一個部委下屬的京城大廠轉調啊。

常德利以己度人,當然清楚,彆的廠子已經吞下去的東西,哪兒有那麼容易再吐出來?

俗話說的好,縣官不如現管啊。

雖然部裡的神仙高高在上,一聲令下,人家絕不會明著說不辦。

可真要陽奉陰違的敷衍他,並不是沒辦法。

讓他等個十天半拉月的,再跟他說已經儘力了,實在抽調不出來,他又能怎麼辦?

就是再找領導,也不能真把人家生產線給停了不是?

所以說,這還得靠交際,就得請客吃飯。

得拿“二十響”(煙)、“手榴彈”(酒)、“炸藥包”(高級食品),把廠子方麵的關係也給胡擼好了,這批條才有效。

但關鍵的問題是,他所帶來的禮品和土特產,那都是可丁可卯按部裡人頭算的。

請客還好說,花錢擺幾桌就完了。

但送禮就難了,這得現抓現湊啊。

可他京城沒什麼這方麵的關係,好煙好酒又從哪兒弄去啊?

還彆看京城這麼大的地方,市麵上商店裡能買到的東西,最好也就是乙級煙,兩三塊錢一瓶的酒。

用來辦事兒,有點拿不出手啊。

最起碼,總得弄幾瓶瀘州老窖,和幾條牡丹、友誼,才像話啊?

交際上真是這樣,次的東西送了不如不送。

因為很有可能讓人誤會,反倒得罪了人,這才叫得不償失呢。

所以啊,他現在發愁的是,到底是通知自己廠子那邊趕緊派人送禮品來。

還是從京城就地想辦法找找門路,儘可能湊些能上台麵的東西啊。

關鍵還得快,因為萬一人家的生產計劃安排好了,原料真抽不出來了。

又或是彆的廠家先拿批條去求了,不也是增加難度嗎?

總之啊,麻煩!

可彆說啊,老天爺真是餓不死瞎家雀。

天下還真有你想睡覺,就有人給送枕頭的事兒。

就在常廠長天天撓頭,無處去尋摸的時候,竟然有煙酒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而這位雪中送炭如天使,救難扶危賽耶穌的主兒,可不是彆人,正是大慈大悲的張士慧啊。

說起來,張士慧和常廠長彼此並不陌生。

因為當初常廠長第一次來京城,幫他打聽具體地址,在地圖上畫標注線路圖的就是張士慧。這位常廠長為這事還送了張士慧一蛤蟆鏡呢。

所以在和寧衛民剛剛達成共識之後,張士慧首先想到了常廠長也就不奇怪了。

畢竟從熟人打開局麵是最自然的選擇,碰壁也不顯尷尬嘛。

正是因為這樣,當張士慧第二天下了夜班,換好了衣服。

完全本著有棗沒早棗先踹兩腳試試的打算,敲開常廠長的房門之後。

他很順利的就接到了第一筆兼職業務。

“什麼什麼?小張,你能弄到好煙好酒?”

打開房門,聽到張士慧的來意後,常廠長霎時叫了起來,他鼓泡眼努力的睜開溝壑。

反仿佛看見了奇跡一般。

他真的不相信,自己正為煙酒發愁呢,怎麼就偏偏有人送上門來。

“真的真的,”張士慧頭點的就跟小雞啄米似的。

他看出了有門兒,眼睛裡也冒出了希望之光。

心裡同樣也在想,不會這麼順吧?

常廠長還有點不可置信。

“啊?你哪兒來的路子?可靠嗎?”

“當然可靠啊。這是京城,我平趟……”

張士慧答話同時,則警醒的看看周圍。

他並不粗心大意,可不想被客房部的人撞見。

“不是,您讓我進去說行嗎?”

“好好……”

常廠長醒悟,趕緊把張士慧讓進屋,關了房門又急著追問東西來源。

而張士慧早和寧衛民有預案,編唄。

他聲稱自己親戚是糖業煙酒公司的,剛當上個小領導。

“小張,那你都能弄到什麼東西?一般的我可不要,我隻要好的,最好的,你行嗎?”

這個問題昨天也同樣討論過,張士慧一點不怵。

“茅台還是五糧液?中華還是牡丹?”

“啊?茅台……行啊你!”

常廠長一愣怔,還真是有點歎為觀止,刮目相看了。

隨後再問。

“茅台、中華什麼價?牡丹和五糧液又什麼價?”

“茅台和中華煙都是……二十,五糧液和牡丹煙都是十五塊。”

“時間快嗎?我如果要,什麼時候能拿到?你能搞來多少?”

“這……您怎麼也得半天工夫,數量您放心,要多少有多少?”

說實話,這時候常廠長已經動心了。

不過畢竟是老跑外場的人了。

他看出來張士慧剛才說價有點心虛。

眼珠一轉,覺得價格上能爭取,還是要爭取一下的。

就嘗試著劃了一下價。

“東西有點貴吧?商店官價才多少錢?不能一倍還多吧?茅台和中華十五行不行?”

“這……行吧。那您到底要多少。”

聽到這話,常廠長是心裡狂喜啊。

因為外頭的行市是茅台十八一瓶,他根本沒想到張士慧不還價就答應,竟然占了便宜。

“好,那我要八瓶茅台,八條中華煙。你可快著點,我最多等你一天。”

他開出要求後,為了萬全,跟著又補充。

“可有一樣。我得先看見東西,才能付款。”

“沒問題。”張士慧同樣是雙目放光,他臉上的肌肉徹底舒展了。

跟著也想起了一件事,趕緊補充,“您準備錢吧,我們隻要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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