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心裡猜測寧王想起兵造反,卻無人說出來。
寧王是皇室成員,無確鑿證據之前,胡亂揣測事後易被定為誣告。
劉健捋著胡須,若是寧王真想反會如何?
嚴成錦站著沒動,與寧王世子的契約還有一年多。
若朱拱樤能父慈子孝,勸說寧王自己向朝廷投降,免去南昌城百姓生靈塗炭,再好不過。
如果寧王提前謀反,隻能起鍋燒油料理了他。
他隻擔憂太上皇問他南昌禦史衙門的消息,若是問了,他不答寧王造反便是欺君,回答朝廷必定會出兵。
這時,太上皇弘治看向嚴成錦:“寧王府的隱匿三萬頃田地,朱宸濠究竟想做什麼,都察院可有消息?”
諸公紛紛轉過目光,落在嚴成錦身上。
江南之地的禦史衙門,監察的能力比鎮守太監強,南直隸一直未傳來兵事的消息。
也不知情況是如何?
恐怕隻有禦史衙門知道吧。
嚴成錦心中咯噔一下,思索著如何回答。
這時,殿外急匆匆地闖進來一道人影,小太監走進來說道:“太上皇,內閣翰林齊修求見!”
“太上皇,方才收到寧王府送來的急奏,寧王府長使楊虎和典簿廳典簿王子淵,以寧王名義隱匿田地,寧王已將李一乾人等押送往京城。”
寧王府有自己的官吏製度。
長使司、典簿廳、奉祀所等衙門,都屬於王府的府官,有一定權力。
太上皇弘治道:“將疏奏呈上來。”
嚴成錦微轉過頭,朱宸濠這是斷尾求生,不知是朱宸濠的主意,還是朱拱樤的主意。
蔣冕拱手,疑惑道:“寧王在南昌樂善好施,待民如子,倒不像是有反心的征兆。”
以前寧王不顧百姓,可入京考核後心性卻變了。
劉健幾人昂頭看著太上皇弘治的麵色。
嚴成錦見太上皇弘治始終平靜如水,便大致猜出寧王將罪狀撇給彆人了。
“諸公看看。”
太上皇弘治看完疏奏後,並未立即就相信。
朱厚照看了眼疏奏,“父皇,下令南京守備領兵先將南昌圍困,再勒令清查就是。”
此事豈會簡單,萬一是誤會。
顯露朝廷對藩王嚴苛的手段,必會令其他藩王不安,太上皇弘治看向劉健:“諸公以為如何?”
“寧王既已將李士實等人押送京城,不如先審問,再做決斷。”劉健道。
南昌的官吏傳疏奏回京,且新邸報中也有刊載。
寧王在南昌府,廣施恩德,以府中的錢銀接濟百姓,若貿然對他出兵,不反也要被朝廷逼反了。
李東陽頷首:“若罪名落實,出兵便師出有名,臣亦以為可先審理。
太上皇弘治深吸一口氣,將疏奏拿在手中。
“待寧王的輔臣押入京城,交由都察院審理。”
嚴成錦不想審理此案:“都察院的部務繁雜,不如交給大理寺和錦衣衛審理?”
一旦接手,必定要給朝廷一個交代。
諸公麵色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了般。
刑部尚書常元僖心中高興,能查清此案是大功一件:“不如移交刑部。”
大理寺寺卿也道:“大理寺亦可協同徹查。”
二座司法衙門爭先恐後,能解開此事,就是大功一件,嚴成錦居然不要。
百官輕嗤一聲。
……
南昌城,寧王府。
寧王朱宸濠死死盯著朱拱樤,寒冷的聲音苛責:“誰讓你傳本王的名義入京?!”
下一刻,他又轉過身來,怒不可遏指著唐寅:“還有你,敢仿本王的字跡,殺了!”
他不想押解王府的謀士和輔臣入京。
但疏奏已經傳入京城,被迫言出必行。
朱拱樤認真道:“南京守備成國公執掌二十萬兵馬,裝備精良,遠比寧王府的販夫走卒強壯。
且京中,有那位大人在,父王請再多謀士,此事也是死局。”
自古起兵能成,皆天時地利人和齊聚。
百姓不堪王朝壓迫,起兵是順水推舟。
如今,天下各事欣欣向榮,除了南昌城,其餘各地的百姓少有反心。
百年之內都無起兵的機會。
朱宸濠瞪大眼睛看著朱拱樤,眸中隱有淚光浮現:“你何時、你何時投靠嚴成錦?”
“入京時,此人能在京中平步青雲,並非是攀附太子,父王若起兵,隻是自尋死路。”
“將他們二人押下大牢!”
等朱拱樤和唐寅被押下去後,張百齡上前問:“王爺,那些田地就白送給朝廷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還未起事前,十幾萬兵馬要養著,沒了田地,鄱陽湖中的賊匪難養。
“先歸還,隻要朝廷不查出來,日後還能買回來。”
……
霸州,文定縣。
一座豪紳的宅院,丈把高的院牆中,兩層高的建築鱗次櫛比,院牆的四角有不顯眼的哨房。
“六哥,官兵來了。”
東南哨房的小仆從匆匆忙忙地跑來。
劉寵拿著刀站起來,沉聲問道:“來了多少人?”
這座豪府,是霸州極有名望的豪紳張茂的大宅。
他把張茂屠了,占據宅邸,上了他的夫人和妾室,如今官兵帶人來圍剿。
“有一二百人,都帶著刀,還有弓箭手。”
劉寵心中慌亂,拿起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看向劉衰:“老七,我受不了官府拷打,先去了,是死是降,你自己拿出主意。”
宅府中,能對抗的官兵的隻有二十七人,怎算今天也要死在這裡。
劉衰拿起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這時,門外又跑進來一個小廝喊道:“六哥七哥,門外有一隊兵馬,在屠戮官兵。”
劉寵聞言跑到府門前,約有五百餘人正與官兵廝殺。
齊諺名走上前來,對著劉寵道:“六哥,我把山裡的兄弟都帶來了。”
劉寵看見兄弟把官兵都殺了,道:“如今不反也不行了,告訴霸州百姓,打士紳,分田地!
願意加入咱們的,日後共享富貴。”
齊諺名是謀士,知道人太少必定招不到人。
便放出消息,已有十萬兵馬,隻等爾等加入,下一戰便是屠戮霸州士紳,分田地和財物。
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貧苦百姓紛紛加入。
士紳們則連夜卷著財物逃亡。
……
京城,
王府一乾人等押入刑部大牢半月。
常元僖無論怎麼逼問,李士實回答一致,皆供認是自己所為。
無奈之下,隻能來都察院問,南昌禦史衙門有什麼消息。
“鄭大人,本官要南昌半年的禦史疏奏。”
鄭乾微微躬身:“常大人若想查宗卷,還需請示嚴大人。”
常元僖悶悶不樂,嚴成錦來刑部要宗卷,他二話不說全給了。
這小子竟不懂禮尚往來。
嚴成錦路過鄭乾的值房,看見常元僖在屋中:“常大人不必問了,本官剛收到疏奏,霸州有人起事,太上皇無心管寧王府,你還是先去大殿吧。”
常元僖麵色微動,又有人起兵了,真是災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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