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事上煉(第三更)(1 / 1)

他微微躬身作揖,轉身走進青山藏書館。

陛下欽定的年間大計,必定是由老高兄督管,冒然插手,說不定會擾亂老高兄的計策。

王守仁站上高台,開始講學:“聖人說,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由己饑餓也…………”

書生們聽懂了。

它的大意是,隻要有溺水的人,大禹都會認為,是自己沒有鞏固好河堤,才導致人溺亡。隻要有餓死的人,後稷都會認為,是自己的農業技術太拙劣,導致人受餓。

朱祐樞跟著王守仁走進藏書館。

他坐在角落裡啃著燒餅,書生似乎沒有驅趕的意思。

“這個書生是誰啊?”

“詹事府少詹士王華之子,刑部郎中王守仁先生。”一旁的書生崇敬道。

朱祐樞咬在燒餅上不動了,王守仁豈不是能帶他逃出良鄉?

隻要入宮稟報太後,他受了陛下的暴虐,必定能回封地。

等王守仁下來,朱祐樞丟掉燒餅,忙是跑上去,“王大人?帶本王回京,本王快讓人打死了……”

王守仁見朱祐樞鼻青臉腫,不由動了惻隱之心。

良鄉衙門旁的小院。

嚴成錦來良鄉看看寧王,朱厚照見了他的轎子,知道他在衙門旁的小院,便跑來喝茶。

“殿下不去賺銀子,今夜吃什麼?”

“本宮隻需半個時辰,就能賺到一兩銀子,天色還早,不著急吃飯。”朱厚照嘚瑟的翹著二郎腿。

出了宮不用讀書,反而自由自在。

嚴成錦歎息一聲,反了,諸如朱厚照這種,應當關在宮裡讀書,才是對他最好的磨練。

可陛下……卻把他放出宮。

都察院的暗探匆匆忙忙跑進來,急道:“大人不好了,王守仁要帶榮王回京城,小的打不過他。”

王守仁怎會遇到藩王,又怎知那是榮王?

嚴成錦雖知道王守仁厲害,可都被他驚訝到,“你可曾亮出身份?”

“沒有……小的怕壞了大人的事。”

真被王守仁帶回京城就麻煩了,百官看到榮王這番模樣……嚴成錦忙寫了一張紙條。

不多時,王守仁出現在小院,手中拿著紙條。

他微微躬身作揖:“老高兄,榮王在良鄉飽受饑寒,過不了幾日,便要大寒了,在下想將榮王接回京城。”

天氣愈發寒冷,等降一場雪,就是要入冬的時候。

若不是常年有逃荒經驗的人,極容易凍死過去。

嚴成錦想了想道:“伯安兄可知道,事上磨練?

人須在事上磨練做出功夫乃有益,若隻好靜,遇事便亂,終無長進,那靜時功夫亦差似收斂,而實放溺也。”

事上煉,是致良知、知行合一之後,王陽明心學的三大核心之一。

事上煉,就是在事情上磨練,身邊的一切事情,都可以作為磨練的對象。

藩王大計的考核靈感,便是來源於此。

並非嚴成錦瞎折騰。

“藩王出身於皇家,未經曆過磨難,穿衣在百姓中本就是小事,對於藩王而言,卻成了大事,身邊沒有伴伴,連穿衣都不會。

藩王製之弊,便是由於藩王縱欲享樂,不能體會百姓饑寒疾苦所致。

他們在封地肆意魚肉,擅役鄉民。

若榮王改過,可令一方百姓安居樂業,苦他一人,安天下千千萬萬人,何不為之?

你整日說良知,卻想救走榮王,為兄看你,連良知都沒有。”

王守仁怔住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嚴成錦,宛若一盆開水倒在他腦袋上,茅塞頓開。

“在下…在下慚愧!”

“你回去吧,你的心學還需多做功課。”

王守仁腦海中,縈繞著事上磨練這四個字,他一臉沉思走出小院,撞到門上也絲毫不覺。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老高這狗東西,整日忽悠呆子。

“老高,你何時成呆子的兄長了?”

他方才分明聽見,嚴成錦稱了為兄。

“如今還在考核,殿下再不走,臣要記在審核大計中了,會得差評的。”嚴成錦道。

“今日找你有事,寧王奸詐狡猾,偷了本宮的主意賺銀子。”

“臣知道了,會給他記過的。”

“還有,本宮隻想要下等評定。”

“……”

朱厚照拍拍衣服,偷偷摸摸走出小院。

“今日過後,或許,陽明心學可揚名天下……”

嚴成錦琢磨著,陽明心學已成,是不是該出書了?

史上,陽明心學推出後,受到許多讀書人的追捧,有成為暢銷書的潛質,不少銀子呢。

良鄉衙門前,朱祐樞本以為可以回京城了。

可是,王守仁忽然帶他來這兒,人卻不見了。

“王爺,恕下官不能帶您回京城。”王守仁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側旁。

朱祐樞愣住了:“你,狗官!敢欺騙本王!”

王守仁抬腳便上了馬車,朱祐樞想追,不知何人給他一掌,暈了過去。

兩個暗探把朱祐樞拖回茅草房,丟在木板上。

……

汪洋大海,

張家兄弟的漕船飄蕩在海上,他們不停的劃,可是浪太大,漕船左右飄忽不定。

張延齡劃不動了,轉過頭:“哥,我想歇會兒。”

張鶴齡一巴掌拍過去:“沒出息的東西,糧都快吃完了,這樣何時才能到滿加剌國!”

可是滿加剌國在哪兒?張延齡愁著臉。

說好了出海再問路,可是海外,連個鬼影也沒有。

張鶴齡坐在船上,拿著單筒望遠鏡,倏地,他瞧見遠處有一個黑影,是艘大船。

“弟,有船了,先彆劃,我問問。”

不多時,一首九桅杆的大船破開海浪,來到眼前。

張鶴齡忙不迭問:“打聽個事,滿加剌國在東邊還是西邊?”

大船上,倭寇看見漕船上有糧食,便命人將張家兄弟帶上來。

張鶴齡和張延齡站在甲板上。

還是大船好,平穩!

不像他們的漕船,搖得七葷八素,想吐,還得忍著。

即便已經慢慢適應了暈船,可還是大船舒服。

自己買,不如蹭彆人的,萬一撿不到銀子,也不虧。

“你們去不去滿加剌國?”

倭寇打量他們一眼:“你們想乾什麼活?”

“我們什麼活也不想乾,就想去滿加剌國!”說完,張延齡豪橫地轉過身,對張鶴齡道:“哥,不用怕,我去過土匪窩,就跟府裡一樣。”

正在這時,一個頭上綁著紅巾的人走過來,打量張家兄弟一眼:“這身子骨,乾不了重活,人剁了,船留下。”

倭寇拔出腰刀,銀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張鶴齡差點嚇出尿來:“我們什麼活都能乾!”

“這船去哪兒?”張延齡戰戰兢兢。

“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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