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的目光落到嚴成錦身上。
蕭敬微微抬頭,隻見弘治皇帝臉色如常,往往這個時候的陛下,才最可怕,嚴成錦的馬匹要拍到驢蹄上了。
嚴成錦仔細想了想,細細揣摩。
“聖人治的國,非真的國,此乃巧喻。”
他本想將鍋丟給弘治皇帝,可陛下是聰明人。
將他挑入辯局,反會惹他不喜。
焦芳站起身,冷冷道:“既是巧喻,便說明此乃聖人的臆想,無憑無據,既然如此,有何資格在此誇誇其談。
無法實踐之事,豈不是誤導太子?”
這是要跟本官辯論?嚴成錦仔細思索:“聖人雖未治過國,卻知治國之道,否則,又怎敢成聖人?”
焦芳扯著嘴巴微微一笑:“嚴大人所述,有諸多不足之處錒,據本官所知,此人,不能稱之為聖。”
“下官從未說過他是聖人,而是他口中所說的人,為聖人。”嚴成錦道。
見焦芳還欲辯駁,朱厚照喜滋滋地道:“焦師傅連這般淺顯的道理都不懂,日後還是彆給本宮講經筵了。”
焦芳老臉微微一紅,礙於弘治皇帝在身後,不敢發作。
弘治皇帝跨入殿,看了嚴成錦的講義。
“雖有不妥,但嚴卿家對節約的見解,倒是與朕相同。”
謝遷等人紛紛躬身行禮。
嚴成錦心頭緊繃著,陛下最喜歡說反話,就是不知他會站誰一邊。
送焦芳去海南才好。
弘治皇帝繼續道:“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下,分議者延延,朝廷才能長治久安,焦卿家和嚴卿家不必爭了。”
他又看向朱厚照,此子大言不慚。
還不等訓斥,小太監便來稟報:“陛下,太後想見您!”
弘治皇帝卻未動身,而是問:“是何事要見朕?”
“聽聞,是興王送了急奏入京,呈給太後。”小太監道。
嚴成錦估計,應當是興王借機請乞換地皮的疏奏。
該來的,還是來了。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看向謝遷和嚴成錦二人,道:“你二人隨朕一同去仁壽宮。”
嚴成錦跟著弘治皇帝,來到仁壽宮時。
太皇太後正端坐在羅漢塌上,手裡拿著疏奏,興致不高。
“皇祖母召朕來,可是想壽王了,汪機去了蜀國,還未有消息傳回。”弘治皇帝笑容可掬。
陛下的演技,堪稱老戲骨。
嚴成錦在一旁驚歎的同時,暗自揣摩記下。
太皇太後歎息一聲:“哀家聽聞,安陸州洪水衝堤,百姓藏於舟船上,才得以幸存?”
“確有此事。”
弘治皇帝絲毫不回避,鄭重地道。
周太後搖頭:“哀家本不該管朝中之事,可佑杬也是先帝的骨肉,當初你父皇和百官,欲立他為太子,哀家保你,可如今……總覺得對不住他。”
這孫子從小聰明伶俐,比弘治皇帝討人喜歡。
周太後記得,弘治皇帝見了人,總是彬彬有禮,而佑杬上到朝臣,下到宮女,皆誇讚不止。
嚴成錦倒是能理解,手心手背都是肉。
周太後待興王的感情,應當同弘治皇帝一樣。
弘治皇帝顯得極為難,又隱隱對興王有些怒意,竟將疏奏傳到仁壽宮來。
“嚴卿家,朕聽你說,理科有治漢江之法,你與太後說說。”
嚴成錦點點頭:“稟太後,臣命謝丕開鑿漢江的水路,十二條,此十二條水路竣工後,安陸州的水患,或許可解。”
謝遷有些擔憂,萬一治不好,太後豈不找兒子問罪。
“臣覺得,還是等竣工後,再下定論不遲。”
太後長出一口氣:“水患屢治不絕,你還不如,給興王換一處封國呢。”
弘治皇帝接不上話。
這如何接,他看向嚴成錦,此子向來有主意。
嚴成錦正在替弘治皇帝想辦法。
正在這時,仁壽宮掌事太監趙佶走進來:“蕭公公有要事求見。”
蕭敬在殿門外,手裡拿著謝丕的疏奏,在宮中呆久了,深知陛下在太後麵前,必然為難。
有謝丕這封疏奏,興王再多委屈,也百口難辯。
看太監出來宣,蕭敬忙走進殿中,“陛下,謝丕傳回的急奏。”
謝遷猛然抬頭,雖不知疏奏是何內容,可此時聽到兒子的名字,便知足了,活著便好。
弘治皇帝打開看了眼,臉色不自覺黑下來,“興王罔顧百姓性命,實在令朕心寒,如此心胸,朕還如何將大明的疆土交給他。”
嚴成錦有點懵了。
興王殺人放火了?不過,看來謝丕沒被朱佑杬推下漢江啊。
見皇帝如此震怒,太後詫異:“佑杬在安陸州犯了罪?”
弘治皇帝將急奏遞給蕭敬:“念給太後聽,讓謝卿家和嚴卿家也聽聽。”
蕭敬點頭應是,扯著嗓子念起來。
…………彈儘糧絕,興王府府倉充盈,臣三番請乞興王開倉不允,不得已上疏…嚴成錦聽到這兒,便知道興王的脾性了。
實在太著急了些。
弘治皇帝心中大喜,謝丕來這封疏奏,解他燃眉之急:“興王為換封地,無所不用,令朕失望至極。
縱然朕不想管他,卻不能不管安陸州的百姓。
王瓊已押糧南下,謝丕建起水渠,安陸州水患可解,嚴卿家你說呢?”
嚴成錦微微躬身:“臣是說或許……”
隻能解大部分,遇到超大杯,再多水渠也沒辦法。
周太後歎息道:“由陛下處置吧,若再有興王的疏奏,命人送去奉天殿,哀家不看了。”
她難免會偏心,交由弘治皇帝來處置。
才是最正確的決斷。
謝丕和嚴成錦微微躬身,道:“太後聖明!”
退出仁壽宮後,
謝遷嘴裡念叨著:“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大人緊張什麼?”
謝遷不想同嚴成錦說話,原本隻是陛下,如今連太後也關注我兒治水了啊。
治得好不必多說,治不好周太後和陛下都會怪罪。
“你給本官一個準信,何時能竣工?”
“短則一年,長則三年,下官也說不準。”
嚴成錦回到值房時,也快到下值的時間了。
翻了翻焦芳的宗卷,命人去喊王越一同下值。
今日在經筵上,無意間與焦芳挑起衝突,還是小心為好。
王越精神矍鑠,笑問:“這次又是誰想殺賢侄啊?”
他身上背了兩個箭囊,腰間兩把青鋼劍,武裝數量,是平日的兩倍。
嚴成錦道:“順路回府罷了,王大人先不要多心。”
看來這轎子,也要升級一下了。
此時,嚴府門外。
焦芳打量著嚴府,連牌匾也沒有,這也太寒磣了吧?“嚴成錦住這座院落?”
“小的打聽好幾回了,沒打聽到嚴成錦,不過,這是安定侯的府邸不假。”管家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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