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七章 巔峰(1 / 1)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華長燈這裡還沒結束,徐小受所說的死神之鐮,也尚未扔出。

桂折舊址處,北槐橫插一腳,突然衝進來,抱住鬼佛就啃了一口。

雖說曹一漢及時錘走了這條瘋狗。

八尊諳卻能瞧得出來,事態儼然失控,局勢變得無比棘手。

“五域,即將失守!”

這一口,咬的可不僅僅是無袖的禿頭。

鬼佛一傷,還不是輕傷,代表著半年前布下的“結界”,全盤崩潰。

聖神大陸各地被封鎖、隱藏的時間、空間節點,全部暴露。

本來境外三祖,隻有硬闖天梯舊址、強登時境裂縫這兩條路。

結界一破,祂們可以在東域、西域、南域、北域、中域任何地方,以各種手段,或明麵、或從暗處進場。

防得住的,防不住的,全都可以進來。

如若真想,甚至能直接出現在死浮屠之城,進入十字街角,集中火力,猛攻一個點。

強如神亦,都不一定接得住魔、藥、祟三祖聯手,拖到救援到來。

時值此刻,唯一還能從這盤失控棋局中找到的於聖奴有利的點,隻剩下三祖並非一條心聯盟,而是各懷鬼胎。

“徐小受,你有得忙了。”

心頭一歎,八尊諳不敢再多想。

那是之後的事情,也是棋手間的交鋒,與他無關。

當務之急,他唯一要解決的一件事、一個人,不是境外三祖,不是北槐,也不是其他,而是……華長燈!

“還差一點。”

“就差一點!”

劍光逼至,眼底已然映出暴掠而來的身影,八尊諳寸步未動。

平波心湖,無人可見,其下深藏的滔天波湧。

……

“死!”

玄妙的霞光在北域盛綻。

璀璨的祖神光華,卻在中域靈榆山巔暈染而開。

北槐的突然進場、魁雷漢的假麵一錘,震撼了局外所有人,令人心神頻錯,不知何方才是正麵戰場。

可那等波動,連一絲一毫,都沒能動搖到華長燈執著的念想!

他手執狩鬼,攜劍鬼三劍強勢殺來。

一劍逼至,在北域主動跌下聖帝的祖神之境,在中域重新燃起了熊熊焰光。

境界是跌下來了。

華長燈的戰力沒掉,反而硬靠死靈輪回的力量,推上更高。

還沒完!

“三羅鬼陣……”

劍貼臉,力窮儘。

劍鬼三劍,在最後時刻化作圖紋,印入狩鬼劍身,再將這一劍刺道的攻擊,升華又一個檔次。

“靈渡!”

撕裂之聲,在靈榆高空炸響。

早前被魁雷漢壓迫型徹神念震趴下的無數觀戰者,驚撼回眸。

戰局中二人,不說平分秋色,那完完全全就是單方麵的碾壓。

靈意殘虛的八尊諳……

燃燒殆儘的華長燈……

這真無異於螢火之光,之於皓月清輝!

最關鍵的,在這般絕對攻擊照麵後,八尊諳甚至虛弱到了連召喚劍海萬劍、名劍二十一來做簡單防禦,都做不到。

不滅劍體一破,他體內萬劍,散落靈榆漫山遍野。

靈意更如風中殘燭,奄奄一息,似連思考、行動都難,遑論再戰?

“嗤……”

萬眾矚目下,烙印劍鬼三劍圖紋的狩鬼強勢一擊,毫無任何阻礙的,刺進了八尊諳靈體之間。

從劍尖、劍身,一寸寸沒入。

沒有切膚之痛,可那刺穿靈魂的苦痛,隨著狩鬼一點點刺入,五域修道者,感同身受。

“毫無抵抗之力?”

“八尊諳失神了?”

“還是說,他已完全放棄了掙紮,隻剩靈意的他,再也興不起任何波浪?”

這和預想中的畫麵截然不同。

前麵連兩劍玄妙都開了,眾人對第八劍仙的期待,拉到了最高。

可現在……

他站著不動,選擇受死?

“嘭!”

華長燈沒有給任何機會。

狩鬼刺穿八尊諳靈體,橫向狠狠一扯。

瞬間,虛空蕩開狂暴幽青色力波,粉碎了方圓之地全部靈魂生息。

八尊諳……

既“身”滅之後,“靈”也被斬除了!

……

“小八……”

伏桑城下,月宮奴腳步微一踉蹌,思緒隻剩一片空白。

她當然看得出來,八尊諳那不是失神,不是無能為力,而是不想防禦。

他圖的是,破而後立?

可身靈意三道儘破後,還有得立嗎?

就算冒險能立成,道基怎麼辦,壽元怎麼辦,未來怎麼辦?

縱使最後封神稱祖,八尊諳贏得了此戰勝利,可以寫進青史,為後人所傳頌。

“贏?”

贏又如何,贏有那麼重要麼?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戰果,月宮奴從未想過輸和贏。

她想看到的,是一個無論戰敗,還是戰勝後,完好無損的八尊諳。

他可以一身狼籍。

他可以遍體鱗傷。

他可以身中一萬劍,但不能戰後,多了一身不治之傷!

“救不回來了……”

可前聖帝傳人的眼界,又令月宮奴輕易看出,本來煉製締嬰聖株,就能修補的傷勢。

當“靈”也被斬滅後,再難恢複。

若連“意”都舍沒了,縱使還能活著,還能贏下此戰……

八尊諳,還剩下多少呢?

月宮奴張了張嘴,往前半步,試圖喊停。

她沒能發出任何聲音,眼前“叮”一聲掉落在地的,是那夜道穹蒼拋出的黃色銅錢。

那枚代表命運,代表變數的銅錢,她猜了三次,沒能猜中。

而背對自己的不變結果,寫的永遠都是……

“出局。”

……

“哈哈哈哈!”

狩鬼一劍拔出,華長燈癲狂大笑。

他舔舐著劍身上美味的靈血,環顧四方。

他篤定八尊諳殘識還在此地,卻沒有立刻動劍,而是大聲咆哮著:

“晚了!”

“都晚了!”

“八尊諳,我知道你要做什麼……破而後立?浴火重生?沒用!全都沒用!”

華長燈不理智嗎?

是的,他不理智。

從祖神境界,被打到跌落聖帝,誰能保持理智,華長燈已經瘋了!

可他徹底失去意識到了嗎?

沒有,他尚存執念。

合道狀態打斷,他索性不用瞻前顧後,不必因此自縛手腳,可以徹底放開施為。

祖神環伺太危險?而今他已不複祖神,不想未來,隻圖活著,隻圖在大局中殺出一條生路。

那麼,戰便是了!

全心全意的一戰,給自己最後一個交代,便是了!

誰都想徒手搏狼,隻身無傷,可誰都做不到十全十美的贏,那麼付出代價,就是應該的。

他華長燈付出了代價。

他舍棄了前程、大道、所有。

他清楚八尊諳和自己同一類人,不甘於此,定有後手,可是……

“晚了!”

“你,沒有機會!”

狩鬼在手中一翻,懸提於胸前,澎湃力量,瘋湧而出。

華長燈目眥欲裂,背生鬼眼,卻猶自能定定作聲,劍式不亂:

“三天心眼,洞照萬識。”

嗡!

腳下劍道奧義陣圖一漾,轉瞬即逝。

那恢弘的靈魂之力,瞬間淹沒方圓萬裡,以心劍術的方式,“照”出了領域內殘識。

“這是……”

圍觀眾人,頓時觸目驚心。

置虛為實,心劍術的特殊,巳人先生、受爺等,早已給五域煉靈師呈現了太多。

可每一次照出來的,大多是戰後殘餘之意,沒剩多少。

諸如受爺斬劍仙饒妖妖時,一劍般若無,追殺的也隻是一道殘念。

可華長燈此刻心眼照出的,方圓萬裡範圍內,竟密密麻麻,全是銀色劍念!

“八尊諳身靈儘滅,其意居然不傷分毫?”

“這個質、這個量……”

“天呐,僅憑此意,再出一劍,受爺除外,當世還有誰能擋得住八尊諳……不,三分之一個八尊諳的一劍?”

華長燈可以!

倒懸於胸前的狩鬼,輕輕往下一刺。

心湖漣漪蕩開,瞬間波及領域範圍內所有銀色劍念,惹得劍念驚顫。

“拔出來!”

華長燈心聲咆哮。

這一劍般若無拔起、斬出,他有絕對信心,清空放逐領域範圍內,八尊諳所有殘識。

再強之人,隻剩劍念殘意如此。

於外人而言,那亦是可以造就身消神隕的恐怖力量。

可對擁有祖神級戰力的華長燈來說,這些不算什麼,更何況八尊諳從始至終,都沒有反抗的念頭。

可是!

拔出來嗎?

一息……

兩息……

三息……

足足隔了十息時間,華長燈一劍刺入心湖,旨在範圍內所有劍念殘識,卻遲遲無法出劍。

“晚了!”

華長燈突兀抬起頭,嘶聲咆哮:“你不可能!”

華祖,猶豫了……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遲疑,他在猶豫什麼?

那被般若無恐怖氣息鎖定的劍念,同樣嗡嗡顫顫,像是戰戰兢兢,卻彙聚交錯,化出了一張惟妙惟肖的人臉。

八尊諳輕笑著,眼神帶著幾分戲謔:

“華兄,你怕了。”

華長燈執握狩鬼的手,猛地一顫。

“怕?”

“哈哈哈哈!”

他大聲狂笑著,笑得眼淚都要掉出來,笑罷,卻沒能再有半句話出來。

靈榆山周,飛雪浸染。

氣氛,變得無比凝固,以及尷尬。

八尊諳殘意彙聚的那張人臉,跟著失去了所有表情,語氣都變得不鹹不淡:

“華兄,和你一樣,我沒有時間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是我唯一的選擇。”

他話鋒一轉,言辭間多了此刻華長燈所不具有的狂傲:

“可華兄,井底之蛙,不知天高,不識海闊。”

“你想象不到破而後立之我,會有多強,正如此前你無從預料得到,在劍我之道跟前,三境玄妙,亦隻是基礎中的基礎。”

“他之高山,我之門檻。”

“叩門入道,風雲再新。”

那張人臉口出狂言,卻驚得五域古劍修,羞愧難當。

他竟說,三境玄妙,隻是他八尊諳求道的墊腳石,隻是一個輕易可以邁過去的門檻?

那我們呢?

我們算什麼!

就算我們不算什麼,華祖呢?

華長燈怒火中燒,眉宇間儘是羞辱,可手中劍遲遲還是未能抬起。

八尊諳目光落到顫顫巍巍的狩鬼劍身上,看到了軟弱、無能,以及既定的失敗。

他以十二分篤定的口吻,娓娓道來:

“因而這一劍,這最後一劍,華兄,你不敢拔出,也不敢斬我。”

“兩劍玄妙過後,‘八尊諳’已成你目下神佛,為你此生最大執念、夢魘。”

“一劍般若無,可拔除我意。”

“然你心中夢魘,亦將原地蘇醒,斬我,還是斬‘我’,兩條路……”

八尊諳一字一頓:“華長燈,你都不敢!”

激將法?

妥妥的激將法!

可是,在兩劍玄妙過後,麵對隻剩殘意,依舊狂氣衝天的八尊諳,誰又能保證……

他說的,全部為虛呢?

一劍般若無當真斬出,八尊諳破而後立,原地封神稱祖,合二歸一,甚至歸零,又當如何呢?

一萬雙眼睛,盯著華長燈。

整個世界的焦點,落在狩鬼的選擇之上。

有似月宮奴無聲祈禱“到此為止”的,有似苟無月置身事外等待“劍之真諦”的,有似魔祖、祟陰萬般期待隻求一眼“風雲再新”的……

……

“嗒。”

心湖,一滴汗水滴下。

不屈劍吟之漪,從靈榆漾起,頃刻唱響五域。

“八尊諳!”

“你!不!可!能!”

華長燈撕裂一聲吼,手中狩鬼,從心湖間拔出。

劍意撕裂空間,方圓萬裡放逐世界,如桌布般被扯碎,力量融彙進狩鬼劍身中。

“心劍術·般若無。”

華長燈一劍橫掃,幽青色劍光從身前斬出,波及萬裡。

謔!

靈榆高空,飛雪清儘。

那連一絲一毫抵抗之意都無的八尊諳人臉,在劍光掃過之後,炸成紛飛銀花,零落漫天。

“不……”

月宮奴掩住紅唇,淚眼婆娑。

破而後立,成功與否,她看不見。

她看見的,隻有不變結局:挽回不了了……

……

“哈哈哈哈!”

一劍斬除八尊諳。

身靈意三道全消,再無翻盤之機。

華長燈心魔既除,玄妙霞光,染透全身。

他沒有半分遲疑,將狩鬼反肘旋來,徐徐插入腰間劍鞘之中,旋即雙目閉上。

“嗡!”

澎湃道韻,波湧而出。

華長燈身周,閃逝萬千光景。

有兒時求道之初的雲山帝境,有佩劍下山敗過的一切對手,有桂折聖山下的華八之戰,有屏風燭地的垂垂自歇……

陡然一瞬,他睜開雙眼,目中精光爆射,道心通明。

起身。

一步往前踏出。

狩鬼從劍鞘掠出,浮於頭頂,重聚三花。

身周劍鬼三劍旋起,一進天,一入地,一破虛空,燕返而來,刺喉融身。

“藏劍三十餘載……”

華長燈再出一步,腳下劍道奧義陣圖展開。

不止鬼劍術,那裡頭每一個模塊,都道紋璀璨,分明九大劍術,齊頭並進,屬鬼劍術為最,而非專精鬼劍術!

是時,天、地、人,三劍輝光,與腳下劍道奧義陣圖交相輝映。

道成於一,歸並自我。

華長燈衣袂飄飄,揚聲長喝:

“以無欲妄為施歸一心劍,儘萬九之道合三才陣名,於無根鬼蜮求虛實法相。”

“此劍,意歸天,靈歸地,身歸人,三道歸一,劍鬼開齊。”

他一伸手。

狩鬼從頂上掠入掌心。

名劍蒙塵不複,變得清澈通明。

“狩鬼·天解!”

嘹亮一聲劍吟,華長燈斜劍而立。

周身祖神之力再生,瞬息囊括五域,將整個世界鎖定、放逐,置入新生神庭之內。

“道成!”

轟隆一聲,頂上劫音轟鳴,卻無劫雷降下。

虛化聖神大陸,吞並神庭陰曹,滋養無根鬼蜮——自我神庭“無根鬼蜮”一出,華長燈再入祖神之境!

……

而這個時候……

八尊諳確實還有一息尚存。

殘意蕩除之地,憑空凝塑劍我。

那像是一道從時間長河中走出來的過去身影,白衣如舊,風華正茂,眉宇間傲氣尚未被時間磨減,如那翱擊長空的雄鷹,雙眼寫滿狂妄桀驁。

可是……

無根鬼蜮,封死五域。

劍鬼三劍,切斷後路。

華祖視下,八尊諳劍我,分明渺如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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