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所說的第一條,我可以答應,但第二條……”
石原長信輕微頓了頓,說道:“關於放開華資機構在我國的投資、經營權限,這需要央行內部重要會議決定,並不是由哪一個人說了算,我沒有這方麵的管理權限,自然也不可能辦到。”
“那就讓有這方麵管理權限,能做出這方麵承諾的人與我說話。”蘇越語氣強硬地道,“華爾街各係主力機構,正在瘋狂地搶奪市場上不多的抄底資金和少數空頭止盈回補單,一旦美日彙率徹底跌穿88的彙率關口,日元的彙率市場,會向更瘋狂的地步發展,你們所能反應的時間,並不多。”
“比起日元彙率市場的極端變化,給你們央行機構和宏觀經濟帶來的損害。”
“我相信,我所要的條件,並不過分。”
“好!蘇先生請給我5分鐘時間。”石原長信迅速做出回應,然後將電話交給助理,用另一部專線電話,接通了央行行長百川山明。
石原長信將當前市場變化,以及華爾街各係主力機構轟然砸盤,徹底擊穿了彙率市場,還有自己想要與‘添越資本’集團合作,借用對方手裡天量的美日彙率市場空單回補,來對衝市場暴跌風險的一些事,簡明扼要地向百川山明報告了一番。
然後沉聲說道:“行長,您看……‘添越資本’集團蘇先生開出的條件,可行嗎?”
百川山明沉默了一會,說道:“新任首相鳩山紀夫,對華態度,沒有以前那麼激烈,這位蘇先生開出的條件,不算過分,咱們內部協調一下,是可以辦到的。”
“石原……單憑我們,真的穩不住市場彙率了嗎?”
石原長信歎息了一聲,說道:“我沒想到華爾街各係主力機構,這麼快就徹底放棄了,有他們百萬手級彆的天量止損盤壓在上麵,而我們又被他們吞噬了太多資金,再加上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突然放棄,單憑我們……沒可能的。”
“除了讓市場彙率自由落體,讓市場自我消化。”
“我們如果要維護市場彙率,還要主導彙率走向,還要避免彙率在極短時間內,對宏觀經濟和央行信用造成的嚴重損害,那就隻有這個辦法了。”
百川山明聽見這話,皺了皺眉,也歎息了一聲,說道:“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更沒想到幾個小時前,還是盟友的華爾街各係資本集團,轉瞬間,即成為了市場殺跌,最強悍的力量,徹底地成為了我們的對手盤。”
“就這樣吧……答應他!”
“我立刻向首相大人親自報告一下,無論如何,彙率市場是國家經濟、金融的根基,必須穩住。”
“就算暫時性地,不能完全扭轉日元彙率的走向。”
“也要儘量讓日元不要升值得那麼快,緩步升值,落後於其它非美貨幣升值幅度,便是勝利。”
在發現市場彙率,在多空巨量交鋒之下,徹底失控之後。
百川山明已經不求日元逆勢貶值的預期了,能夠比其它非美貨幣,升值幅度慢,他也就滿足了。
當然,此刻,最為重要的。
還是穩定市場,不要讓日元一夜之間,大幅升值幾千個基點,致使整個日元金融市場和國家經濟,陷入紊亂之中。
維穩,維穩……這才是他們央行機構,頭等的大事。
至於央行機構,為了穩定彙率市場,投入的幾十億美元,被鎖在場內,陷入了虧損的境地,目前已經顧不上了。
“好的,行長!”石原長信應了一聲,迅速便掛斷了電話。
隨後,百川山明給鳩山紀夫回話,而石原長信,則拿起依然連通著‘添越資本’集團總部核心交易室的那一部電話,微笑地道:“蘇先生,您開出的條件,我已經請示了百川行長,他答應了你的要求。”
“明日……便會有一場央行內部金融政策會議。”
“關於華資在我國的投資、經營權限放開問題,我相信會得到您想要的結果的。”
“現在,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事情,也該您實現您的承諾了,我希望您能大量對衝市場殺跌的空單,減緩美日彙率市場暴跌的情緒。”
“好!”蘇越回道,“我會儘量緩解市場殺跌的動能。”
“但是……”
蘇越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市場自身的運行規律,依然是不容違背的,也不會因為人為的乾涉,而發生轉移。”
“美日彙率下跌的趨勢,即日元升值趨勢,在當前局麵和宏觀經濟形勢下。”
“除非你們能大規模增加基礎貨幣的供應量,不然已經無法改變,我也隻能保證我們不主動殺跌,適時大量回補,減緩殺跌動能,並不能保證能遏製美日彙率的繼續下跌,最大限度,隻能讓美日彙率,跌得稍微慢一點而已。”
石原長信聽見蘇越的回答。
也知道當前恐慌踩踏的局麵下,特彆是在美元指數走勢嚴重低迷,所有非美貨幣,都在大幅升值的宏觀條件下,要求對方完全遏製住美日彙率的下跌趨勢,甚至反轉市場走勢,非常不現實。
於是,他沉默了片刻。
不得不再次無奈地說道:“貨幣政策會議剛過,我們再進一步突然間大規模增發貨幣,增加日元的基礎貨幣供應量,那是對日元信用體係的摧殘,是對我們央行信用和國家信用的摧殘。”
“這方案,在短期內,沒法得到實施。”
“我也知道,當前局勢如此,由於美元低迷,所有非美貨幣,都處在升值通道。”
“在美聯儲貨幣寬鬆政策落地之前,整體局麵,很難得到改變。”
“我也不希冀蘇先生能幫我們扭轉日元被迫升值的趨勢,使日元滑向貶值通道,這不符合你們的持倉利益,也不符合實際情況。”
“是我們低估了市場的自我調節能力和恐慌情緒,沒能在貨幣政策會議上,將‘超級QE’的策略,執行到底,一鼓作氣,大量增發基礎貨幣,從而才導致了現在的艱難局麵。”
“比起日元的升值,對於經濟的雪上加霜。”
“彙率市場的極端波動,也即短暫時間內的暴漲、暴跌,才是對於經濟和央行信用,最大的打擊。”
“當前局麵,我們也隻能兩權相害取其輕了。”
“蘇先生隻要能緩解這種踩踏暴跌的局麵,使美日彙率的走勢,相對平和,比其它非美貨幣的升值,緩慢一些,就算是完成承諾了。”
石原長信這個時候。
隻求日元彙率市場能夠平穩,能夠保證整個日元金融市場,不發生極端性的係統性風險,至於其它的升值還是貶值,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
先解決最嚴重的危機,化解可能發生的最糟糕局麵,才是最要緊的。
“行!”蘇越得到自己滿意的回答,微笑地道,“我會通過大量的回補,對衝當前美日彙率市場的恐慌殺跌情緒,遏製美日彙率向更為嚴重的崩盤深淵滑進,其它的……隻能交給市場自己決定。”
蘇越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隨後,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已經恐慌性殺跌至附近的美日彙率,向各交易機構,下達新的交易指令:“我們的持倉太重,盈利已經不少,趁現在,集中回補一部分,降低整體持倉水平,鎖定部分盈利吧!”
‘添越資本’集團各交易部的核心管理人員,在視頻裡,紛紛點了點頭。
然後,迅速向各交易組,傳達了蘇越的指令。
“蘇董事長,你這是原本就有在這個位置減倉回補,止盈的打算,所以才賣日本央行機構,一個順水人情,從而謀取一些未來在日本投資的線下利益吧?”即時連通的視頻裡,尤利西斯眼見蘇越與石原長信的通話,並沒有避開他,詫異了一番,問道,“你怎知日本央行機構,會在這個時候聯係你?”
蘇越笑了笑,說道:“他們還有其它選擇嗎?”
“美日彙率88的關口,是一道生死線,徹底跌穿了,美日彙率在今夜,就會徹底崩盤,日本央行信用,也就基本上算是崩潰、瓦解了。”
“因為他們窮儘心力,也沒能維護市場穩定。”
“日本央行信用的崩潰,會直接危及到日本國家信用,更會直接影響到整個市場,對於日元的信用信任問題。”
“這對我們來說,也不見得是好事。”
蘇越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凡事,過猶不及,日元信用的徹底崩盤,對我們而言,也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我們當前的位置,是站在日元升值的位置上。”
“而日元升值的基礎邏輯,除了宏觀經濟基本麵的支持和當前盤麵上美日彙率多頭機構互相踩踏的局麵,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基礎,那就是日本央行和日本國家信用體係的穩定,即日元不能發生係統性的信用風險。”
“一旦這個最重要的基礎邏輯被擊穿。”
“那當前市場,對於日元的一切運行規則,都將不複存在。”
“這也就意味著大家對於日元不再信任,整個市場,會頃刻間陷入紊亂,日元的彙率,會徹徹底底地陷入瘋狂貶值、崩盤的局麵。”
“所以……”
“我們在攫取市場利潤的同時,也不能擊潰了現有的市場規則和金融秩序。”
“隻有在日本央行機構和國家信用保持平穩,既定的現有市場規則下,我們才能謀取到市場最大的利潤。”
“多空之間,往往隻有一線之隔。”
“極端的彙率行情暴動,對於貨幣信用,是極大的打擊,而貨幣信用的損害,隻會引來整個市場對於這類貨幣的全麵拋售行為,從而將有利於我們的市場局麵,頃刻間推向對手的方向。”
“彙市的任何投資分析,都是建立在貨幣的基礎信用之上的。”
“美日彙率88這道生死線關口,不止是對日本央行機構和日本國家信用而言,對我們……也是一樣。”
“看著持倉賬戶,每秒數千萬美金的利潤進賬。”
“確實很高興,也很令人振奮,但這也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任由市場這麼極端暴跌下去,引發貨幣基礎信用危機,那我們當前持倉賬戶裡的所有利潤,都會在頃刻間化為烏有,甚至瞬間便會進入全麵爆倉的局麵。”
“也許對手拚命殺跌、回補,就是等著我們犯這個錯誤。”
“日本央行承受不了日元基礎信用崩盤的危機後果,我們自然也承受不了,所以這個時候……他們求到我們頭上,在具有一致利益訴求的基礎上,做個順水人情,幫一幫忙,也就順理成章了。”
“本來我們的根本利益訴求,也是想通過彙市,打開在日本的未來投資、經營、並購通道,建立在日本的上層根基。”
“如今……”
“這個人情一賣,咱們集團,未來在日本的一切投資計劃,就要順暢很多了。”
“高明!”尤利西斯聽完蘇越的道理,無比讚歎道,“不是蘇董事長的提醒,恐怕你說的這個陷阱,我們是沒辦法避開了。”
如果不是蘇越提醒。
他是不會想著在88這道生死線上,進行集中回補,減倉止盈,壓製市場殺跌的恐慌情緒的。
畢竟從市場表明上分析,美日彙率跌得越凶悍。
他作為美日彙率盤麵上的空頭機構,所能獲取的市場利潤,就越是龐大。
他不會想到市場一旦快速擊穿88這道關口,就會損及日元基礎信用這道邏輯,從而覆滅一切市場規則。
而一旦踏入這個陷阱……
致使日元的貨幣基礎信用危機產生,使整個日元貨幣信用體係崩盤。
那他們作為日元彙率的多方機構,恐怕根本來不及退場,就會在頃刻間,被市場抹滅,陷入極端爆倉的境地。
想及於此,尤利西斯心裡隱隱一陣後怕,背心起了一層冷汗。
真正的頂尖操盤手,要隨時保持冷靜,不能被市場的恐懼給嚇到,也不能被龐大的浮盈所蒙蔽,看不見隱藏的風險。
關於這一點……
他深知,自己是遠遠不如蘇越了。
“華爾街資本,是全球交易市場中,最凶狠,也最狡詐的機構。”蘇越眼裡閃爍著鋒芒,“要想真正、徹底地在交易市場上,擊潰、絞殺他們,可不容易。”
“不過……”
蘇越凝望著依然在迅猛殺跌的美日彙率盤麵,短暫地停頓了片刻,沉聲道:“這次……他們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