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提交到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方案，獲得通過了嗎？”看見波爾·奧裡布，理查德·福爾德回身急問道。

波爾·奧裡布點了點頭，說道：“是的，總裁，切斯諾特委員剛剛來了電話，表示我們提交的方案，已經開始重新審議，最多今晚和明天，就會有結果，他還說杜魯·高德格裡先生，已經點頭同意，方案大概率會審議通過。”

“那就好，那就好……”

理查德·福爾德內心振奮，看著會議室裡的眾位董事，繼續道：“各位，讓我們再堅持一下吧，我相信雷曼兄弟，會迎來轉機的。”

“隻要方案審議通過，我們和‘添越資本’集團正式簽約，拿到那160億美元的收購款。”

“那麼，我們內部的資金鏈，就會得到極大的改善，到時候，就算政府不救助，我們也可以想辦法渡過難關。”

“就怕再橫生波折啊！”一位董事說道，“畢竟我們是跟華資機構交易。”

理查德·福爾德說道：“杜魯·高德格裡先生，還是比較講人情的，我相信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故意為難我們。”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

“我還是會從今天開始，緊急減持股票，回籠現金，以彌補集團緊張的現金流。”

雷曼兄弟的股價，已經跌到沒法看了，這個生死關頭，也用不著穩定股價，來說明雷曼兄弟內部的穩定。

所以，眾位董事，也都同意了理查德·福爾德的意見。

開完董事會之後，雷曼兄弟即公告了高管緊急減持的事情，至此，雷曼兄弟股價進一步走低，在收盤之時，跌破8美元，市值隻剩80億美元左右，不到巔峰時的零頭，更遠遠不及剛剛被美國銀行宣布收購，今天同樣大跌20%左右的美林集團。

晚間，理查德·福爾德再度給好友切斯諾特去了電話，詢問結果。

切斯諾特表示一切順利，其方案基本上已經審議通過，明天就會從證券交易委員會發出公告。

聽見好友這麼說，理查德·福爾德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難得的睡了一個安穩覺。

然而，第二天醒來，當理查德·福爾德來到集團總部，才發現實際的情況，跟他預想中，完全不一樣。

前期與雷曼兄弟緊密合作的紐銀美隆和花旗銀行。

在市場開盤的那一刻，就開始向市場大規模地拋售雷曼兄弟的一切上市債券，激起市場投資者擠兌雷曼兄弟的更大風潮；無數對雷曼兄弟的機構看空報告，洶湧而來，賣空雷曼兄弟股票、債券合約者，不計其數；儲戶們排隊擠兌，合作的同業機構們，也紛紛落井下石，洶湧抽資……

一夜之間，雷曼兄弟成了華爾街信用危機中的核心旋渦。

所有與之關聯的機構、投資者、儲戶，全部都在不顧一切，想方設法地與雷曼兄弟撇清一切資金關係。

雷曼兄弟內部的資金鏈，頃刻間，繃緊到極致。

來自‘添越資本’的5億美元預付款項，連三個小時，都沒有撐住。

所有的資本，所有的投資者，都在拋棄雷曼兄弟，那種劇烈的恐慌擠兌風暴，來得氣勢磅礴，誰也無法阻擋。

雷曼兄弟投資銀行首席執行官巴特·布萊登，此刻，幾近崩潰。

“總裁，各位董事，我們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了。”巴特·布萊登神色沉重，環顧著集團的核心人物們，“我們內部資金鏈斷裂在即，最遲今天下午，我想……我就得徹底切斷所有的網絡轉賬通道，隻保留櫃台交易權限。”

“這將會迎來更為凶猛的擠兌風暴，也意味著我們雷曼兄弟的信用，會更進一步地跌落穀底。”

“恐怕……也將不可避免地滑入破產通道。”

“總裁、各位董事，大家若有解決的方案，還希望儘快一些，此時此刻，就是我們雷曼兄弟最後的生死關頭了。”

理查德·福爾德咬了咬牙，說道：“昨天我從股市減持了3000多萬美元，加上我原有的所有財產，共計8000萬美元現金，我全部支援給你們投資銀行業務部，能撐多久，就撐多久，必須等到證券交易委員會的結果出來。”

各位董事見理查德·福爾德拿出了自己最後的家當解救雷曼兄弟。

心裡感慨之餘，其中兩三人，也都多多少少用一兩百萬的私人財產附和了一下，當然……更多的人，依舊是無動於衷。

雷曼兄弟破產，除了手裡的股權、股票，變得一文不值。

不會損害到他們已經變現的任何個人財產。

所以，對於雷曼兄弟如今的現狀，他們會想儘辦法救援，但絕不會讓自己徹底陷進雷曼兄弟的風險之中，使自己已經變現的財產，受到大規模損失。

巴特·布萊登聽見理查德·福爾德的話，心裡對於這個老人，多少有些感動。

他頓了頓，說道：“總裁，以目前的資金流出速度，您的私人資金投入進去，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我的意見，還是我們必須尋求外援，若實在沒有其它機構願意借款幫助我們，我們……也隻能向政府，申請破產保護。”

理查德·福爾德瞪著巴特·布萊登，沒想到他也這麼悲觀。

巴特·布萊登避開理查德·福爾德的目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們的資金缺口非常之大，單靠一億、兩億的借款支援，根本沒用，市場所有的資本、投資者、儲戶，已經對我們喪失了所有的信心，這個趨勢，若不能扭轉，我們就隻能在信用崩塌的深淵裡，越陷越深，一直走向毀滅。”

“申請11號破產保護法案。”

“我們依然可以在未來幾個月內，謀求業務重組，隻要平息了這種擠兌風潮，使集團大瘦身，重現盈利，我們不是沒有涅槃重生的機會。”

“這麼硬拖下去，等到集團所有的業務崩盤，我們……恐怕連申請11號破產保護法案的機會都沒有了，隻能是被迫的直接申請破產。”

“巴特·布萊登先生，11號破產保護法案，一直是一個謊言，你不知道嗎？”理查德·福爾德怒視著巴特·布萊登，“一旦申請破產保護，就意味著我們雷曼兄弟信用徹底破產，作為一家大型金融機構，從一百多年的金融曆史來看，你見過哪家大型金融機構，在信用破產之後，還能起死回生的？”

“沒有，一家都沒有。”

“你所謂的申請11號破產保護法案，與直接被迫的申請破產，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不同，11號破產保護法案，不過是給自己在心理上，尋求一絲心理安慰罷了，一旦雷曼兄弟走入這一步，那就意味著徹底完了。”

“堅持，堅持……再堅持一下。”

“最遲今天下午，證券交易委員會就會同意我們遞交的與華資機構交易的方案，再者……我們向美銀提出的並購申請，不是還沒有得到最後的答複嗎？”

“一切都還有希望，怎能在這個時候放棄？”

巴特·布萊登見理查德·福爾德固執如此，輕歎了一口氣，說道：“總裁既然這麼說了，那我就再想辦法再拖延一下時間，但是……以我的能力，最大限度，也就隻能撐過今天了，按照市場對我們的這個擠兌、拋售程度，我們的內部資金鏈，在沒有任何外援機構大額注資的情況下，24小時之後，必然斷裂。”

說完，巴特·布萊登急忙走出了集團會議室。

“福爾德先生，我們……是該考慮最後的一步路了。”集團董事亞爾·弗雷德再度勸道，“申請11號破產保護法案，從理論上來說，雷曼兄弟終究還有一線機會，真這麼硬扛下去，恐怕最終隻能是被迫破產，集團被直接清算關門了。”

其它的董事，在權衡利弊之後，也大多同意亞爾·弗雷德的想法。

沒辦法，實在沒有辦法！

政府放棄了他們，他們該儘的職責，該做的努力，都已經做了，實在無法更改乾坤，扭轉局麵了。

理查德·福爾德注意到眾人想要放棄的想法，心裡生出一種沉重的無力感。

他沉默地掃視了眾人一遍，沒有再勸，隔了好一會，才說道：“各位，無論如何，再等一天，如何？”

他理查德·福爾德一輩子不服輸。

不到最後徹底的絕境，他是不會放棄雷曼兄弟的。

“好，那我們就再等一天吧，24小時……”亞爾·弗雷德語氣沉重，希冀地道，“但願這一天，我們會等來奇跡吧！”

眾人忐忑、緊張、焦急的等待中。

對於雷曼兄弟而言的奇跡，並沒有到來，反而是新的利空，層出不窮。

下午1點鐘左右，美國銀行正式做出回應，表示並沒有收購雷曼兄弟的打算，公開拒絕了雷曼兄弟提出的並購申請。

下午2點12分，國際互換和衍生交易產品協會，宣布允許全球市場投資者，衝銷與雷曼兄弟相關聯的信用衍生品，以避免卷入雷曼兄弟破產後，引發的巨大旋渦之中。

國際互換和衍生交易產品協會這份公告，已經算是徹底將雷曼兄弟的信用，打進了深淵，公開宣布了雷曼兄弟極為嚴重的內部信用風險。

下午2點25分，雷曼兄弟相關聯的一切交易資產，出現瘋狂的暴跌和減值。

其主導發行的所有證券類、基金類產品，儘皆出現暴跌。

各大金融機構，紛紛對雷曼兄弟的債券，下調評級，並且不接受任何的雷曼兄弟股票質押、抵押融資。

手持800多億美元雷曼兄弟債券的花旗銀行，在此刻，徹底慌了。

行長布拉得裡怒火衝衝，一遍大罵著理查德·福爾德，一邊強製命令銀行投資部門，不計虧損的，瘋狂拋售雷曼兄弟上市的所有債券，以防雷曼兄弟徹底破產，數百億美元投資，血本無歸。

雷曼兄弟的股價，在此情況下，暴跌至5美元，市值跌到50億美元上下。

盤麵上，洶湧抄底的，和洶湧賣空的，均不計其數。

誰也不會想到華爾街五大投行巨頭之一，市值會跌到這個地步，轉眼間，徹底淪落進破產的深淵。

“市場恐慌太過了吧？雷曼兄弟真會破產？”

“從去年年末的千億美元市值，到今天不到50億美元市值，這跌得也太誇張了！”

“美林集團搖搖欲墜，在重重債務風波裡，煎熬了大半年，如今都正式上岸，被美銀給並購了，我相信雷曼兄弟也應該會走這條路吧？”

“好歹也是資產千億美元級彆的巨頭金融公司了，我覺得不管怎麼樣，50億美元，總是值的吧？”

“光算資產，不算債務嗎？10美元抄底、15美元抄底、以及20美元抄底的大量投資者表示那個時候，雷曼兄弟一樣低估得可怕，然而……此刻這些人，都已經虧得哀鴻遍野，甚至破產跳樓了。”

“是啊，太可怕了，從10美元到5美元，股價再度腰斬，隻用了三天不到的時間。”

“機構的鼻子，絕對比我們靈敏，如今……所有與雷曼兄弟相關聯的機構，都在全力拋售雷曼兄弟的資產，我覺得……雷曼兄弟的問題，絕對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走入破產通道，極有可能是大概率。”

“聽說花旗銀行和紐約銀行，兩行的行長，都快瘋了。”

“這兩家大行，可是雷曼兄弟公司債券的最大持有方啊，一旦雷曼兄弟破產，他們將是直接的，最大損失者。”

“紐約銀行，有紐銀美隆支撐，聽說紐銀美隆跟隨華資做空，在WTI原油期貨上，獲利極為巨大，如果雷曼兄弟破產，應該是能對衝債券業務上的損失的，隻是花旗銀行就慘了，雷曼兄弟真的破產，布拉得裡行長絕對會引咎辭職。”

“所以為了防範風險，不止雷曼兄弟相關的交易資產不能碰。”

“其相關聯的所有機構股票、金融交易資產，都不能碰，都要儘量遠離。”

“好在今天國際互換和衍生交易產品協會，已經宣布允許投資者衝銷一切跟雷曼兄弟關聯的信用衍生品了，不然……恐怕雷曼兄弟一旦破產，受到波及和影響的金融機構，還會多出數倍。”

“如此看來……雷曼兄弟是難逃一劫了？”

“大概率是難逃一劫了，不過也有小概率向美林集團一樣，突然間，就被美國銀行給並購了。”

“除了美國銀行，目前的高盛、摩根，其實也是有實力並購雷曼兄弟的。”

“摩根已經吞下貝爾斯登，目前都沒有完全消化，恐怕很難吞下雷曼兄弟，高盛實力不差，可惜他們好像在WTI原油期貨上損失慘重，恐怕也無餘力。”

“說起來，雷曼兄弟危機全麵爆發的時機，實在不巧啊。”

“各金融機構，都是自顧不暇，若無政府強力乾涉，恐怕沒人願意趟這趟渾水，收購問題很多的雷曼兄弟。”

“聽說華資機構‘添越資本’倒是想直接並購雷曼兄弟。”

“他們當然想了，但為了我國金融安全，監管機構，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我也聽說了這件事，還聽說‘添越資本’已經與雷曼兄弟簽訂了收購協議，可惜方案在提交證券交易委員會時，被委員會給卡住了。”

“若不是監管層卡住了這個方案，雷曼兄弟早就易主，困境也就不存在了。”

“這‘添越資本’也太可怕了吧？成立不過短短幾年，就想以蛇吞象，吞下雷曼兄弟這家百年金融巨頭企業？”

“這可不是什麼以蛇吞象，具多家機構測算。”

“經過華資在倫敦、在如今紐約一戰之後，他們從英鎊上、從WTI原油期貨上，收割的利潤，幾達千億美元，如今的‘添越資本’，早就不是一家小公司了，他們手裡如今握住的現金流，恐怕放眼整個華爾街，都沒有一家金融公司，能夠匹敵。”

“哎，這些可都是我國利潤啊，什麼時候，華資在金融市場上，變得如此強悍了？”

“都是因為那位叫蘇越的華國青年吧！”

“這人真是金融怪物，短短幾年之間，居然就帶領著華資，在全球金融交易市場上，掠奪了如此龐大的利潤，如今還想染指雷曼兄弟，打進我們美國金融市場內部，搶奪客戶，繼續賺我們的錢，真是該死！”

“資本無國界，華爾街的那群人，也不是啥好人。”

“這麼多年，也隻學會了用資本剝削民眾，用金融產品收割普通投資者，我倒覺得華資進來，讓他們感覺到壓力和恐懼，並不是壞事。”

眾人討論的話題，層出不窮，但其核心，依然離不開雷曼兄弟這家已然處在破產邊緣，風口浪尖上的公司。

雷曼兄弟集團總部。

理查德·福爾德和眾位董事，一直在等待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消息。

然而，一直到下午5點，市場早就收盤了，關於監管層審核方案的消息，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這個時候，所有人……終於坐不住了。

理查德·福爾德再度給好友切斯諾特去了電話，可惜這一次，無人接聽。

“完了……”董事亞爾·弗雷德哀歎了一聲。

切斯諾特拒接電話，隻能說明是證券交易委員會內部，又出現了變故，他們提交的方案，通過的希望，極其渺茫。

其實，正如眾人猜測的那樣。

杜魯·高德格裡出於他個人與理查德·福爾德的情分，是很想通過這一紙方案，給予雷曼兄弟生存機會的。

然而……今天，在整個委員會重新審議方案之後，也就是國際互換和衍生交易產品協會，做出對雷曼兄弟相關聯衍生交易品種衝銷決定的時候，來自政府領導的電話，親自打到了他這裡。

對方表示為了國家金融安全，一定要防止華資占據國內金融核心資產。

有了領導的親自囑托，他能怎麼辦？隻能是繼續卡著雷曼兄弟的資產重組、出售方案，不讓‘添越資本’的目的得逞了。

至於……雷曼兄弟的死活。

以及雷曼兄弟破產之後，引發的金融市場劇烈動蕩、波及開來的全麵性金融風暴。

自有財政部和美聯儲承擔，證券交易委員會，最多隻有相關連帶責任，就算要背黑鍋，他也不會背‘最黑’的那一口，所以，倒也沒有太大的畏懼。

其實，若是有其它大型金融機構願意並購雷曼兄弟，而不是可惡的華資機構出手收購。

無論政府，還是他自己，都絕不會有任何的阻攔。

可惜的是這個理想的結果，並沒有出現，國內任何的金融機構，都不願意救助雷曼兄弟，導致了雷曼兄弟，隻能走向申請破產保護的道路。

雷曼兄弟在得不到證券交易委員會的任何消息，繼續硬撐了24小時之後。

一直懷抱著希望的理查德·福爾德，在雷曼兄弟內部資金鏈，即將完全斷裂的情況下，終於被打倒，被迫同意了董事會向聯邦法院申請破產保護的最終方案。

9月16日，國內淩晨1點，也即紐約15日，下午1點。

理查德·福爾德在執掌雷曼兄弟18年後，終於不得不再次代表雷曼兄弟，正式向社會宣布申請11號破產保護法案。

至此，成立了158年的雷曼兄弟，走向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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