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秦笛聽見水流聲變得湍急,聞到血腥的味道變得濃烈。
他抬頭一看,見前方出現一片星陸,覆蓋著黑色的衰草,河畔左側有一片廣場,廣場上有一座宮殿,門楣上寫著“中殿”兩個字。宮殿的附近,有幾株暗黑色的柏樹,枝條上掛著稀疏的柏籽。
秦笛心想:“這就是墓蒼柏籽了,對於一般的修士而言,要想從無定河穀走出去,需要吞下三顆柏籽。這是忘川老祖定下的規矩,不曉得是否暗含著某種玄機。”
他雖然不需要吞服柏籽,但還是儘可能的采摘了一些,因為墓蒼柏籽有助於穩定元神,減弱天道因果的束縛,功效比忘憂茶還要強,對於秦菱、秦月等人有很大的好處。
原本像朱婉、秦漢承、秦漢旭、秦菱、秦月、杜蓉、杜蘭這些人,因為天道因果的約束,頂多能修成仙君、仙王,但隻要吃了墓蒼柏籽,再加上各種仙茶的效應,就還有希望進階仙帝。
因此之故,秦笛知道這是好東西,所以將樹上的柏籽全都采集了!
廣場的周圍,荒草從中,也有一些墳墓,少部分有墓碑,大部分沒有墓碑。
秦笛又看到荒野上拋棄的白骨,因為都是仙君級彆的遺骨,所以白骨上遍布道紋,有的稀疏簡單,有的複雜形如仙文。那種有複雜道紋的白骨,說明原主人修煉過煉體心法,然而最終還是隕落在這裡了。
中殿廣場的附近,已經看不到亡魂竹了,然而卻有一座黑色小山。
秦笛凝神看向黑色的山石,發現裡麵充斥著“黑曜石”,有些黑曜石的中間,能看見隱藏的神魂虛影。
仙人到了窮困潦倒的地步,可以藏在金玉之中,藏在黑曜石中,藏在亡魂竹中,在裡麵能多堅持多年,等到仙力耗竭,最終還是會化為烏有。
秦笛又將往生罐打開,一麵念誦咒語,一麵催動招魂柳。
於是有一道道神魂飄過來,“嗖”的飛入往生罐,同時伴隨這驚呼聲,詢問聲,咒罵聲,驚喜聲……
因為神魂被收入罐子裡,對他們來說,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等到聽先來的人說,上仙答應帶人出去,於是這些人半信半疑,七嘴八舌搭訕秦笛,想要表達感謝之意。不過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人呢?
秦笛懶得解釋,收完神魂之後,將陶罐蓋起來,離開中殿廣場,繼續往前走。
三天之後,他來到後殿廣場,看到宮殿周圍有一片火紅的“彼岸花”。
彼岸花就像罌粟花,又像是虞美人,有種招魂奪魄的美麗。
彼岸花是鬼修的聖藥,也是仙修進階仙王的一味主藥。
鬼修由魂魄開始走上修真路,需要積聚陰氣以強大魂魄,然後一步步轉化為鬼將、鬼王、鬼仙、人仙和神仙,其中有幾步轉化需要聖藥,而彼岸花便是從鬼仙到人仙,再從人仙到神仙的關鍵。
很多鬼修夢寐以求,尋找了百萬年,都找不到彼岸花,然而在這無定河穀的底部,在後殿廣場的邊上,卻有一大片彼岸花!
秦笛一眼望去,發現火紅的花朵,至少有三百朵!然而他環顧四周,卻沒有看到隱藏的鬼修。
顯然昔年忘川老祖在這裡建立無定河,並不以培養鬼修為目的,所以那些仙人隕落之後,損失的乃是肉身,他們的神魂還是完整的。
完整的神魂算不得鬼修,因為有元神和魂魄,還能動用一成的仙元力,依然不容小覷。
宮殿的後麵,以及左右兩側,各有三四株仿佛虯龍一般的墓蒼柏樹,顏色黑漆漆的,柏籽乃是黃綠色,靜靜的立在那裡,周圍一片沉靜,沒有風,潺潺流水聲也變得若有若無,寧靜中帶著陰森恐怖。
秦笛正想邁步走過去,采集一些彼岸花,忽然間心中一動,似乎感覺到神魂的波動,仿佛有人在某個角落關注著他。
他停下腳步,將手指攏在袖中,略微掐算了片刻,然而卻算不清楚。
於是乎,秦笛的心懸了起來!
他所擔心的,不是普通的仙君和仙王,以他現在四階仙君的實力,即便碰到四階仙王,也可以保持不敗,碰到六階仙王,也可以從容逃走,尤其是在無定河穀中,仙王的實力被壓製,不會對他構成威脅。
他真正擔心的是忘川老祖,這條無定河穀的主人,有沒有在宮殿裡留下分身?如果有的話,那就麻煩了!
因為忘川老祖乃是頂尖的大帝,即便隻有一具分身在這裡,也可能讓秦笛身死道消!
什麼是頂尖的大帝啊?除了在大帝中,排名靠前之外,另外還有一個標誌,至少是二十四階仙帝。
九階仙王晉升為仙帝之後,隻是初階仙帝而已,從初階仙帝到十一階仙帝都屬於低階仙帝;從十二階仙帝開始第一次證道,開始算是大帝;二十四階仙帝進行第二次證道,算是頂尖的大帝;三十六階仙帝,進行第三次證道,完成這一步的人屈指可數……
按照約定俗成的說法,掌握一萬大道,便算是一階仙帝;掌握十二萬大道便算是十二階仙帝;掌握三十六萬大道,便算是三十六階仙帝。
正因為秦笛了解這一切,所以他對於完成了第二步證道的忘川老祖,以及完成了第三步證道的冥河老祖,心中充滿了忌憚!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所以秦笛不敢再往前走。
當然,他因為沒走入大殿,所以並不敢肯定,忘川老祖有沒有分身留在這裡。
然而按照秦笛對忘川老祖的了解,結合一路行來的考察,以及他在後殿廣場的感覺,猜測忘川可能在這裡留了後手。
像忘川老祖這樣的大帝,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他為何在這裡留下無定河?究竟藏了怎樣的秘密?狡兔三窟,九界九身,留一具分身,豈不是很正常的事?
但凡來到這裡的仙君,幾乎每一位,都會去殿裡看一看。在前殿和中殿隻有神像,並沒有忘川留下的神魂,所以算不得分身和化身。這些仙君,一旦到了後殿廣場,也會進入宮殿中察看,再看到神像的時候,就會被忘川老祖所控製。
秦笛隻是隨便走走,並不想冒極大的風險,非要進入無定河穀底和死蔭穀中。
在前殿廣場和中殿廣場,他沒有異樣的感覺。
然而到了後殿廣場,還沒有接近宮殿,他的心裡便警覺了。
這種警覺,跟他精通《連山易》、《歸藏易》、《周易》、《紫微鬥數》和《大衍真經》有關係。
按理說,如果對手乃是普通仙帝的話,秦笛隻要一走進無定河,就能夠自動預警了。
這一次,他之所以到了後殿廣場才警覺,說明忘川老祖道法高深,將自己的分身儘可能遮掩,一般的仙君和仙王都無法察覺。
幸虧秦笛掌握的大道更多,儘管他的功力不足,但還是在進入宮殿之前,從心底及時預警了!
因為他沒有進入宮殿,沒有直麵神像,所以才沒有被對方所乘。
秦笛知道,作為大帝,都有自己的行事法則,忘川老祖也要自重身份,做人留一線,才符合大衍之道。
那些個走入無定河穀的仙人,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死在這裡,歸根結底,是忘川老祖手下留情了。
當然,這也可能是眾位大帝博弈的結果,如果所有進入無定河和死蔭穀的人都一定會死,那麼其餘大帝也不會允許忘川老祖和冥河老祖這樣做。畢竟天下頂尖的大帝還是有不少的,比如說三清四禦,乃是仙修領袖,不允許魔門肆意妄為。
如果魔門沒有動搖仙修的根本,三清四禦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仙、魔、佛、妖、儒,五大流派的修士,既有競爭殺伐,又有相互合作,因此不能涸澤而漁,焚林而獵,做人留一線,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忘川老祖在這裡打造了無定河,冥河老祖在這裡創造了死蔭穀,不單給仙修留下玄奇的體驗,留下交手的廣場,而且還留下一些寶物,比如說墓蒼柏籽,黑骨鬆膠,不死草,彼岸花……
想到這裡,秦笛並沒有立即撤走,他的目光看向殿前的彼岸花。
他需要這東西!
有了彼岸花,再加上一些六七階的仙草,可以煉製仙王丹。
原本煉製仙王丹,要用九華氣來煉製,但是這方世界略顯貧瘠,不容易收集到那麼多九華氣。
很多仙君之所以來無定河穀,便是衝著采摘彼岸花來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結果隕落在這裡。
“我能不能采摘彼岸花呢?會不會觸動大殿中的忘川老祖?忘川老祖留在這裡的,是分身還是化身?他會不會從大殿裡跑出來?”
秦笛在心裡嘀咕,轉念一想:“我現在運轉了神魔煉體大法,從外表看很像是魔修,即便忘川清醒的看著我,也未必會對魔修出手。他畢竟是魔門老祖,該對魔修多提攜才對……”
他站在那裡,又掐算了片刻,心道:“還有一個問題:忘川能不能認出我來?他如果認出我是春秋老仙,那我就死定了!可我自從進入無定河穀後,便沒有動用獨門心法,他應該認不出我來!”
秦笛在彼岸世界,作為天下聞名的春秋老仙,一向保持神秘,真正了解他的人很少。儘管他曾經做過天帝,但是做天帝的乃是他的一具分身,相貌獨特,棱角分明,儘顯威嚴,跟他本來溫煦柔和的形象有很大區彆。
仙人的標誌不是相貌,而是獨特的功法。
秦笛學了太多的功法,幾乎每一樣都推到極致,他真正獨有的功法,乃是融合諸法所創造的《春秋仙藏天道枷鎖》。然而這門功法,必須要完成三步證道,變成三十六階以上的大帝,才能將其施展出來。
因此秦笛略一琢磨,便決定采幾朵彼岸花再走。
他的麵上露出笑容,故作輕鬆的走上前去,口中哼著小曲兒:“彎彎柳葉愁邊戲,湛湛菱花照處頻,嫵媚不凡螺子黛,春山畫出自精神……”
這是天魔舞的前奏曲,隻有魔門修士才會唱。
他的小曲兒唱得慢,手下采摘彼岸花卻不慢,等到唱完幾句,已經采摘了十朵彼岸花。
然而他並沒有就此收手,接著又唱道:“仙仙軟玉削春蔥,長在香羅翠袖中,昨日琵琶弦索上,分明滿甲染猩紅……”
這還是天魔舞的前奏曲,類似的曲子總共有十八首,所以喚作十八天魔舞。
第二首曲子唱完,他已經采摘了十餘朵彼岸花。
然後他停下來,又摘了幾顆墓蒼柏籽,麵色從歡喜變成了憂鬱,口中輕歎道:“可惜兩位祖師已經離去了,如今魔門修士凋零,飽受仙修和佛修的欺辱,這可如何是好……”
話音未落,就聽見從宮殿中傳出陰森冷厲的聲音:“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是屬於哪派的修士?師承何人?”
秦笛的身軀打個寒顫,驚呼道:“我叫羅嶔……是羅蒂的徒孫……前輩您是誰啊?”
羅蒂是一位女修大魔,乃是魔王波旬的麾下。
秦笛昔年曾經見過此人,他既然冒出羅蒂的徒孫,便不能留下破綻。
當年他不但自己放出分身和化身,前往幽冥世界探索天道法則,還幫弟子遮蔽了天道,打入冥河老祖和魔王波旬的身邊,從這些大人物那兒,竊取更多的大道,正因為彙集了許多大帝的心法,他才能掌握五十四萬大道。
宮殿裡沉默了片刻,然後飛出一件黑色的令牌。
令牌約有巴掌大小,上麵布滿了花紋。
然後那道陰森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是‘鎖魂牌’,你拿著鎖魂牌,去殿後‘亡魂潭’裡浸泡三個月,順便將潭邊玉石中的神魂收走,放他們一條生路!等你走出河穀,再將鎖魂牌丟進河水中,它會回到我的手中。”
“啊?晚輩謹遵號令。請問前輩,您為何……要放走那些仙人呢?”
“休要多問!這是我跟天庭某人達成的協議。”
“可是,天庭都已經解散了啊。”
“身為大帝,言出法隨,海枯石爛,不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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