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
蘇軾怔神,皇後娘娘?
他一時間完全想不明白,皇後娘娘怎麼摻和到這些事情裡了?
童貫不管蘇軾想什麼,臉上是僵硬的假笑,道:“娘娘希望蘇尚書能夠留下來。”
蘇軾麵色是真正的僵硬,道:“娘娘是什麼意思?”
孟皇後的位置,是極其特彆的。她是高太後所立,出身‘舊黨’,而今又剩下皇長子,位置既高貴又危險。
‘新黨’對孟皇後的攻擊從來沒有真正停止過,‘新黨’既擔心孟皇後走高太後的路,也擔心她生下的皇長子未來繼承皇位。
現在孟皇後讓蘇軾留下,是什麼目的?
蘇軾心裡千思百轉,卻又連忙收回心思,不敢深入去想!
童貫見蘇軾神色變幻不說話,道:“蘇尚書,小人還等著您的話,好回去複命呢。”
“真的是皇後娘娘?”蘇軾心裡有狐疑,他揣度多半是趙煦。
因為趙煦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再想挽留他,隻能通過這樣迂回的方式。
“是娘娘。”童貫保持著假笑。
童貫這麼說,蘇軾卻是了然了。
心頭一歎,官家已經做到這樣的程度了,他還能怎麼辦?
蘇軾默默一陣,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娘娘,我明日會準時上朝,不會有人胡言亂語,打亂朝廷的規劃。”
“小人記下了,會原話轉達。”童貫說道。
說完,童貫就走了。
蘇軾目送他離開,心頭有些舒緩的坐了回去。
他是從神宗朝過來的,縱然幾經波折,還差點被神宗皇帝給嚴懲,但他對神宗皇帝始終報以敬意。
因為神宗皇帝克己奉公,是一個對自身,對朝臣的品格有著高要求的人。
明事理,知進退。
他幾乎不使用所謂的帝王心術,重事也重人品,與當今這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官家完全不同。
當今這位,說他有心胸,他親政以來,殺伐果斷,屠戮朝臣如宰羊殺雞,更是破了不知道多少祖製。說他沒有心胸,他給予眾多反對者前所未有的包容與耐心,並沒有動殺心,也沒有以往的那種看似光明,實則欺辱誅心的懲治。
現在,當今這位官家,就給了蘇軾無比的包容心。
連孟皇後這樣的借口都搬出來了,就是為了挽留蘇軾。
蘇軾還能怎麼繼續堅持?
攻城,不如攻心!
蘇軾心頭舒緩,他卻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舒緩,隻是坐在那裡,神情默默。
陳浖出了工部,就直接進宮。
他到了青瓦房,抬手與蔡卞,請罪道:“下官無能,未能說服蘇尚書。蘇尚書去意已決,怕是任何人都勸說不了。”
蔡卞沒有任何惱怒,或者凝重的表情,微微一笑,道:“坐吧。”
陳浖一怔,要再說話,章惇打斷他,道:“讓你坐就坐。”
見著一臉嚴厲色的章惇,陳浖不敢多言,就依言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看向蔡卞。
蔡卞依舊笑著道:“不要著急,等等。”
陳浖不明所以,隻能按耐著,坐著靜等。
隻是不過一盞茶功夫,刑部尚書來之邵,禦史台禦史中丞黃履就聯袂而來。
來之邵肅色道:“大相公,我已經查探的差不多了,基本沒有問題。”
章惇劍眉一挑,道:“基本?”
來之邵神色一變,沉聲道:“我保證沒有問題!”
章惇眸光冷峻,轉向黃履。
黃履極少看到章惇這樣的目光,心神一凜,道:“大相公放心,明日的朝會,絕對不會有事!”
章惇劍眉這才放下,道:“你們二人,現在去紫宸殿,裡裡外外檢查一番。還有,去見一下劉提督,請他對紫宸殿,嚴加防衛,最好殿內也布置禁衛。”
來之邵神色猶豫,道:“大相公,其他的都好說,殿內布置禁衛,怕是不妥吧?”
在紫宸殿布置刀兵,彆說他們這些朝臣了,就是官家那邊恐也不安心。
蔡卞插話,與章惇道:“殿內布置確實不像話,讓侍禦史留心就可以了,再說了,我們不是在最前麵嗎?”
蔡卞的意思很簡單,如果哪天有人行刺,侍禦史不能及時,他們也可以拿身體擋一擋。
章惇頓了下,沒有堅持,道:“明天的條陳,你們去垂拱殿,再與官家稟報清楚。”
“是。”
兩人抬手,應著就要轉身。
裴寅快步進來,沒說話,對著章惇輕輕點頭。
蔡卞看著,本來凝色的眼神,露出輕鬆笑意,與陳浖道:“沒事了。你回去,與蘇尚書道個歉,請他吃個飯,明日一起上朝。朝廷要團結,所有衙門也要團結。”
陳浖麵露異色,他做到那般地步,將蘇軾都逼到絕境,蘇軾都沒有讓步,現在又怎麼讓步了?
陳浖心頭疑惑,沒有問出口,起身道:“是,下官這就回去。”
蔡卞點點頭,等陳浖,黃履等人走了,這才與章惇道:“工部這邊穩妥了,其他就不礙事了吧?”
‘舊黨’這些大佬搞定了,按理說,下麵那些人,應該也問題不大。
但‘幺蛾子’,就不在常理之內。
章惇雙眸依舊冷峻,道:“我讓人禦史台與刑部去做了。明天如果真有人跳出來,那就彆怪我章惇霸道了。我晚上去見官家,將皇城司的司衛,調一部分入宮。”
蔡卞頓時坐直身體,沉著臉,道:“你要乾什麼?”
皇城司在朝野已經被妖魔化,那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地獄之所。
如果皇城司的司衛被布置在紫宸殿外,那一切都不言而喻。
章惇,不會要在紫宸殿外做什麼吧?
那可真是天下之大不韙!
章惇冷哼一聲,語氣難掩煞氣的道:“他們既然要舍生取義,殺身成仁,我也樂得成人之美!”
蔡卞神情萬分認真,道:“不可!你要是這麼做,官家那邊不答應!”
這個‘不答應’,就是會強烈震怒的意思。
要是趙煦震怒,他們這些人,可能真的會離開皇宮!
章惇直視著他,道:“你難道還想讓官家出手?”
蔡卞與章惇對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
當今官家在親政前後,在垂拱殿,紫宸殿前,杖斃了兩個朝臣,開了大宋朝未有的先例。
這樣的動作,著實震撼朝野,當然,也樹立了趙煦牢不可破的帝王權威。
但,皇帝杖斃朝臣,哪怕再有理由,也是個不好的名聲。
要是繼續殺下去,必然是非議無數,史書上很可能還會留下‘暴君’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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