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存烤火的手頓時一僵,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默默擺了擺手。
小吏本來還想問些什麼,見王存神情不對,悄悄退了下去。
劉誌倚聽到了,眉頭暗皺。
‘朝廷意見一致了?‘
劉誌倚心裡既開心又擔憂。
他也不是官場初哥,朝廷爭議了兩個月,將江南西路的事晾了兩個月,還能輕拿輕放嗎?
王存靜默了良久,歎了口氣,道:“我估計馬上就要回京了,劉參政,恭喜你,就要升官了。”
劉誌倚壓住心裡的驚疑,麵無表情的道:“王相公,您就不做些安排嗎?”
王存來江南西路,很是籠絡了一番人心,安排了不少人。
如果王存‘狼狽回京‘,那他在江南西路的人,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王存看著爐火,搖了搖頭,道:“朝廷既然態度一致,我就自身難保了,何況他人?”
劉誌倚審視著王存,王存並沒有什麼頹喪之色,最多就是有些感慨,這令他奇怪。
王存要是被朝廷召回京,必然是要問罪的,他為什麼不頹喪?
王存沒有再說話,看著爐火一陣陣出神。
劉誌倚見狀,抬了抬手,推了出去。
他剛一出門,就有隸屬於巡撫衙門的巡檢司心尖上的人過來,瞥了眼,拉過他,低聲道:“參政,皇城司那邊有動作,上百人聚集。”
劉誌倚也不喜歡皇城司,擺了擺手,道:“其他的消息有嗎?”
這巡檢想了想,忽然又低聲道:“一些大戶突然準備舉家遷移,不知道怎麼回事。”
劉誌倚神色凝重,直接道:“朝廷那邊下決心了,他們怕是提前收到了消息。”
巡檢一驚,道:“朝廷想要怎麼做?那些大戶是怕了?”
劉誌倚在朝廷沒什麼人,並不知道什麼消息,心頭越發不安,道:“咱們都不要動,告訴所有人,收拾一下,等朝廷命令。”
巡檢湊近,道:“參政,能不能透露一點消息。兄弟們一直惶惶不安,不少人都跑回去了。要是還像以前一樣,不乾也罷。”
以前,他們不說做事了,出門就被打,連誰打的都抓不到,硬吃啞巴虧,這樣的差事,誰願意乾?
劉誌倚心裡正沒底,哪裡會知道,板著臉嗬斥道:“彆問那麼多,乾你的事。乾不好,該回哪回哪去!”
劉誌倚說完,就大步走了。
他要去探聽朝廷到底做了什麼決定,王存束手就擒,那些大戶逃散,絕不會是再派欽差來的小事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江南西路的動靜是越來越大。
不止是朝廷來的人,地方上的動作更大。
諸多大戶在拋售家產,田畝,舉家搬遷。不少官吏在請求外調,甚至是辭官。
界麵上,陡然物價飛漲,甚至出現了爭搶,打砸打雜等等。
一些匪盜見機起事,呼嘯山林,後來劫掠州縣,一度占領州縣,自封天王。
縱然江南西路以及朝廷紛紛擾擾,這種事是絕難容忍,各路官兵迅速調集平叛。
就是在這樣紛亂不堪的時候,朝廷‘召回‘命令,第一次用飛鴿傳書的形式,到了洪州府紅州府。
王存似早有所料,看著短短的二十幾個字,就要將他這個當朝相公‘羈押回京‘,還是心態複雜。
他前麵站著幾個人,洪州府知府周文台,皇城司指揮使蔡攸,宮內黃門李彥,江南西路巡撫衙門參政劉誌倚。
王存沒有看向蔡攸,盯住了李彥,神色不善,道:“你是官家派出來,還是陳大官?”
李彥臉色白皙,微微一笑,道:“有勞王相公惦記,小人九月就自請來江南西路,為的是貢事,已經快三個月了。”
王存目光冷漠,道:“我不管你是怎麼來的,守好你的本分。”
李彥似乎被嚇了一跳,麵露驚慌,連忙道:“小人謹遵王相公教誨!”
王存對於李彥的矯揉造作越發不喜,轉向周文台,道:“你知道的應該比我多,我希望你明白,什麼事情對我大宋有害,什麼事情有益。你現在是洪州府知府,得明白職責。大相公與蔡相公的話,你要學會分辨。這是地方官的第一課,我希望你能學好。”
這些話,劉誌倚聽出了‘挑唆‘。蔡攸聽出了‘不甘‘,李彥雙眼則是冷笑。
周文台抬手不語。
他確實比王存知道的,朝廷野心勃勃,要揮動大刀,他無疑是最重要的舉刀人之一。
王存見他不說話,一甩袖子,雙手背後,淡淡道:“要捆要綁,來吧。”
以往朝廷拿人,要麼是慎刑司,要麼是禦史台,現在,皇城司是標配了。
蔡攸抬起手,笑著道:“王相公說笑了,我接到政事堂的命令是,護送王相公回京,畢竟,江南西路現在是亂的一塌糊塗。”
王存是欽差,江南西路的亂,那就是王存的過錯。
蔡攸連捧帶打,很是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
王存冷哼一聲,背著手,徑直往外走。
蔡攸對王存心裡很不屑,這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
蔡攸跟著王存,要安排人,‘護送‘他回東京。
王存走了,周文台等人自然也應該該乾嘛就乾嘛去,但周文台沒走,目光看著李彥。
大宋宮裡不是沒有黃門出現在地方,可李彥出現在這裡,尤其是王存的態度,令周文台想到了很多。
劉誌倚的目光也若有若無的在李彥身上,這個人總給他皮笑肉不笑的古怪感覺。
周文台心裡猶疑再三,還是問道:“李公公,您在江南西路是?”
他本想問,李彥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一個宮裡小內監,有什麼資格出現在這種場合?
李彥蒼白的有些病態的臉上微微一笑,與周文台躬身,道:“不瞞周知府,皇家票號在江南西路要開幾個礦,小人是來盯著的。”
這是什麼理由?
周文台自然不信,你來開礦,出現在這裡?你在宮裡宮外名不經傳明包餃子,有什麼資格?
周文台心裡隱約猜到了一些,沒有多問,抬手向劉誌倚,道:“劉參政,洪州府作為江南西路首府,本府有些事情,想請教劉參政,可否移步府衙?”
劉誌倚倒是很願意與周文台親近,這個人背景深厚,並且脾性也對他胃口,不動聲色的抬手道:“周知府客氣。”
兩人兩句話,就一起走了。
李彥站在原地,等人都走了,假笑的肌肉慢慢恢複,表情顯得有些陰森,刻意的尖銳著嗓子,道:“那些富商大戶的名單都準備好了?”
門外出來一個紫衣皇城司司衛,頭上帶的紫紗帽,明顯是五品官。
四十出頭,滿臉橫肉,凶相畢露,沉聲道:“公公,都準備好了。”
李彥嘿笑一聲,道:“否管有證據沒證據,人先盯住,待新巡撫一到,就準備抓人,抄家。我提你為正四品,皇城司少使,掌刑獄,緹騎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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