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蔡卞正襟危坐,麵色如鐵。
林希,李清臣等人神色同樣鬱結,眼神不斷變幻。
他們都是神宗朝的堅定的變法派,在高太後垂簾聽政的七年時間,備受打壓,曆經磨難,能到現在,都可以說是經受考驗,變法之心不可動搖。
孟皇後,不能說是朝野的眼中釘,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孟家、高太後在她身上的烙印太深厚,沒人能抹去,若不是趙煦一直護著,早就被廢了。
眾人屏氣凝神,餘光相互對視,其中的含義彼此能懂未必能全懂。
然後,他們不時看向王存的位置。
這個人承接了呂大防以來的‘舊黨’勢力,如果倒向孟皇後,朝中的格局可能會陡然改變,對‘新法’以及明年的大政有不可預測的影響!
該怎麼辦?
這是眾人心頭的陰雲,孟皇後現在懷有身孕,斷然是不能動的!
不等他們思考清楚,何宥去而複返,徑直進來,雙手抱在腹前,尖銳著聲音喊道:“皇後娘娘懿旨,政事堂接旨!”
政事堂的一乾人神情立變,盯著何宥極其不善!
這是孟皇後第一次頒布懿旨,是一個極其不好的開始!
但孟皇後到底是皇後,他們決然不能明著抗旨!
章惇劍眉抽搐兩下,起身站好,抬手。
蔡卞等人掃過其他人,跟著行禮。
一大群‘新黨’不管心底如何憤怒,驚疑不定,還是跟著站起來。
“臣等領旨。”聲音不大不小,藏著沉悶的憤怒。
何宥不管這些,仰著脖子道:“皇後娘娘懿旨:賀軼乃欽差,代天子行事,其之生死,國之大事,政事堂不得擅動,當以查明原委,理清案情,待官家歸京處置,任何人不得越權……”
不少人慢慢抬頭看向何宥,目光陰沉。
孟皇後這是什麼意思,要保王存還是什麼人嗎?
何宥念完,微微躬身,轉身就走了。
何宥在走出政事堂側門的時候,恰好就看到王存與孟唐迎麵而來。
王存臉皮跳了下,麵無表情的繼續向前走。
走入政事堂,就迎來了幾十道目光!
這些目光蘊含了各種味道,但無一有善意!
孟唐連忙退到一邊,生怕被殃及。
李清臣上前一步,看著王存,臉上一片黝黑,道:“恭喜王尚書,投靠了孟皇後就成了將來的帝師,不說呂大防了,怕是要成為第二個司馬光了。”
這一句話一落,政事堂裡的氣氛瞬間冰冷,孟唐直覺寒意刺骨,想要逃離!
王存看著一眾人的神色,即便早已經料到,還是心裡發突,硬著頭皮,抬了抬手,道:“娘娘宣召,隻是詢問一些事情,與朝局無關。李尚書,王某說過,賀軼一事,工部不知情未參與,王某的態度一直都是嚴查到底,絕不模糊!”
李清臣冷哼一聲,道:“王尚書要自證清白很簡單,辭官吧。”
王存剛才就覺得這些人要拿他背鍋,毫不猶豫的反駁道:“那豈不是默認了?李尚書,章相公,蔡相公,王某沒做過的事情,絕不會承認,如果諸位一定要將屎盆子扣在我以及工部頭上,王某絕不會束手就擒!”
章惇抬手,攔住了要說話的李清臣,道:“蔡攸到京了嗎?”
裴寅連忙抬手,道:“預計今夜到京。”
“讓他晚上來我府裡。”章惇說完,就不再多言,徑直轉身離開,返回青瓦房。
李清臣看著他的背影,鐵青的臉色和緩,與蔡卞抬了抬手,轉身離開政事堂,準備離開皇宮,返回禮部衙門。
蔡卞看了眼王存,沒有多言,跟著章惇離開。
其他人稍稍頓了頓,三三兩兩離開,一句話都沒有。
隻有王存立在那,麵色陰沉如墨。
皇城司是一個極其特殊的衙門,體製上劃歸政事堂,但實際上仍是皇帝的特權機構!
皇城司,理論上不能抓三品以上的官員,除非有趙煦同意。但在體製上歸屬政事堂,章惇就能命令蔡攸調查整個朝廷的官員!
也就是說,蔡攸完全可以對工部動手,工部還不能反抗!
因為一旦反抗,就等於抗旨!
在這樣的複雜的情勢下,王存以及工部等於任章惇宰割!
一乾‘新黨’也是知道這種情況,才沒有多費口舌。
王存左思右想,不甘坐以待斃,快速離開皇宮,返回工部。
在政事堂會議不歡而散不足半個時辰,禦史台禦史中丞黃履,刑部尚書來之邵,禮部尚書李清臣,三人各自帶了十多人,又從兵部調了足足兩千士兵,浩浩蕩蕩的離開開封城,準備趕赴江南西路。
七卿中的三卿,親自趕赴江南西路,由此可見對於賀軼的死,朝廷是多麼震怒與重視。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離開衙門,就被緊急召回。
有很多傳言,其中最為廣泛的,是召回的命令來自於仁明殿!
但沒人能證實,朝廷裡諱莫如深。
不止是朝廷,民間也有人不少人賀軼的死以及江南西路困頓施政的幕後黑手就是工部。
一時間,工部被無數人指責,一些‘舊黨’人物也紛紛說話,公然大罵‘王存昏頭,謀害欽差’。
工部衙門緊閉,寂靜一片,充斥著山雨欲來風滿樓。
而孟皇後的突然出手,在朝野也漸漸掀起了一股暗湧。
不少人似乎看到了‘希望’,開始上書對孟皇後歌功頌德。
理論上也是,趙煦禦駕親征歸來,必然大封群臣,他的功勞最大,其次是皇後,然後才是群臣!
而這時,江南西路更是風起雲湧,局勢陡變。
一些人開始彈劾應冠、欒祺等人,抨擊他們無視朝廷,謀害欽差,意圖不軌。
一些人依舊在彈劾賀軼等人不尊朝廷綱紀,在江南西路肆意妄為,激起民憤。
還有一些人,則已經站到了‘新法’的前沿,四處講解‘新法’,宣傳朝廷‘新政’。
更有一些人,早就在朝廷特使必經之路安排了眼線,隻要這些人一到,他們就會提前迎接,安排了盛大的歡迎儀式。
劉誌倚等人的處境十分艱難,他們在附郭縣是完全被孤立的。
而牢裡的應冠等人動作更多,前來求情,承情的人不計其數,尤其是一些德高望重之人,躲都躲不了,還得麵帶笑容。
若非是賀軼死了,劉誌倚等人滿腔憤怒的硬挺著,怕是早就撐不住放人了。
針對賀軼之死,事態分做兩頭:一頭是江南西路壓力如山,舉步維艱;另一頭的開封城是紛紛擾擾,暗湧如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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