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等趙煦勾完,應聲後,撿起一張張紙,告退出了垂拱殿,去不遠處的瓦房找章惇。
趙煦看著他的背影,胸腔好似要炸開,依舊是怒不可惡!
他雙眼閃爍著殺意,恨不得將這些人立刻殺個乾淨,猛的一拳錘在桌上,沉聲道:“全是這樣的官吏,能不亡國嗎?!”
陳皮聽著心頭狂跳,連忙低頭。
亡國啊,這可不是隨便能說的!
這時,蔡京到了青色瓦房前,打量一眼,頓了片刻,這才進去。
他麵無表情的給章惇見禮,將罪供以及趙煦勾的名單遞過去。
章惇坐在椅子上,神色嚴厲,眼神冷冽的看著蔡京道:“為什麼我名單上的人沒有?”
蔡京並不躬身,也無敬意,語氣十分平靜,道:“沒有證據。”
章惇盯著他,雙眼裡冷意更深,繼而淡淡道:“各路經略,團練,觀察使等由樞密院來做,刑部不得妄自插手。”
蔡京抬著手,道:“是。下官告退。”
說完,他沒有去看不遠處的弟弟蔡卞,徑直離開這裡——他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蔡卞看著蔡京離開,眉頭隻是皺了下,便繼續做事——他與章惇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梳理朝局,填補呂大防,蘇轍等案留下的人事空白。
章惇瞥了眼蔡卞,表情冷漠。
他厭惡蔡京,連帶著蔡卞他也不喜歡,哪怕這個人是王安石的女婿!
章惇兼任了樞密副使,已經取代蘇頌掌管樞密院,他沉思再三,起身前往樞密院。
想要清理這些握有兵權的人,還得用些手段,不能像京城文官這麼大開大合。
蔡卞熟視無睹。
蔡京出了宮,沒有第一時間回刑部,而是找到了他兒子蔡攸。
蔡京還不知道蔡攸乾的好事,如以往一樣,擺著父親的威嚴,道:“陛下已經準了,這份名單你來抓,其他的我來。”
蔡攸接過名單看了看,發現裡麵竟然有些是他父親的宿敵,悄悄看了眼蔡京,蔡攸不動聲色的道:“好,我這就回去準備人手,再讓巡檢司封了城門,誰也跑不掉!”
蔡京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蔡攸,這次回來,他就覺得這個兒子似乎有些不一樣,有時候特彆有主意,偶爾還閃閃躲躲。
蔡京隻當他是長進了,微微點頭,道:“好,一定要在明早之前結束,速戰速決!”
蔡攸肅色應著,道:“孩兒這就去。”
蔡京嗯了一聲,心裡思忖一番,前往刑部。
他怎麼也想不到,他認為長進的兒子並沒有立刻返回皇城司,而是去了宮裡。
刑部與皇城司,在不到半個時辰後,傾巢而出,刑部的衙役,皇城司的禁衛外加開封府巡檢司的幫助,足足有六七百人,滿開封城的抓人、封院、抄家、追贓。
協中大夫府。
尚通滿臉蒼白的被刑部衙役拖著,左右四顧的解釋著:“聽我解釋,聽我解釋,我沒有參與那些貪汙,我的錢都是俸祿所來……”
刑部衙役拖著他出門,根本不聽他解釋。
他身後,一大群人婦孺家丁婦孺跟著驚慌哭喊。
國子監。
祭酒滿臉鐵青,極力抗拒皇城司的禁衛,怒聲道:“我是太皇太後冊封的國子監祭酒,你們憑什麼拿我!你們這是亂命!”
國子監的師生驚恐萬狀,紛紛上前攔阻,被禁衛強行推開。
鴻臚寺。
偌大的鴻臚寺,被南天友帶著人給圍了,而後就是全麵的抓捕,搜查。
鴻臚寺寺卿,少卿等人,幾乎全數被羈押,鴻臚寺的各級官吏被押在院中,府庫,房間,全數被封,清理!
軍器監,刑部衙役如狼似虎,抓人,搜查賬本,一氣嗬成。
皇城司的大牢,刑部大牢迅速滿了,不得不借用開封府,大理寺,甚至是其他衙門的內部監牢。
皇城司與刑部這般大動作,開封城猶如地震,震動了不知道多少人。
開封城各處街道上,臨近天黑居然人滿為患。無數人四處求告,打聽消息,疏通關係,如同無頭蒼蠅,到處亂撞。
範百祿,範純仁坐不住了,他們第一時間想要進宮求見高太後,結果皇門守衛連通傳都沒給。繼而想要見趙煦,也被門衛給嗬斥了。
兩人萬般無奈,隻能去找蘇頌。
蘇頌這會兒在府裡,坐在涼亭內,聽著外麵的哭喊聲,僵硬如雕塑,無動於衷。
過了一陣,管家走過來,低聲道:“主君,二位範相公來了,在後門。”
蘇頌這才仿佛有反應,拿起早就冷了的茶喝了一口,道:“就說我睡了。”
管家抬頭看了眼外麵,聽著越發吵鬨的聲音,道:“二位範相公說了,主君不見他們就不走了。”
蘇頌喝了口茶,慢慢起身,道:“不走就不走吧,我去睡了。”
管家一臉疑惑,以往他家主君雖然不願意蹚渾水,但遇到這樣的大事怎麼也不會這樣袖手旁觀的。
蘇頌沒有說什麼,真的去睡了。
範純仁,範百祿就在蘇府後門,聽著管家的回複,兩人皺眉沉思半晌,忽的又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彼此的眼神裡讀到了什麼。
兩人木然的靜了一會兒,不約而同的離開。
走了不知道多久,兩人抬頭,看著半隱半露的月亮,又是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
範百祿背著手,神情悵然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今夜過後,官家就真的親政了。”
範純仁盯著月色出神,道:“蘇頌比我們看的遠,看的清楚,這麼大的動作……看來,官家是不肯放過呂大防了。”
範百祿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多多少少有種兔死狐悲的悲涼感,道:“由此看來,官家對呂大防的怨恨已經入骨,今夜,無人可以安枕了。”
範純仁似乎醒過神,看了他一眼,道:“安枕?看著吧,我感覺會有無數的人頭落地。”
範百祿沉默了。
如果是以往,他還不相信,那位官家心裡即便有怨憤,總歸會有分寸與餘地。但從今天的動作來看,這位官家的恨意,決然不小!
範百祿沉默了,範純仁也不知道繼續該說什麼。
他們都是臣子,尤其還是‘前朝’臣子——路,窄了。
慈寧殿內。
高太後聽著源源不斷的彙報,坐在椅子上,正怔出神。
周和躬身立在她身前,脖子冰冷,肩膀微顫個不停。
從他得到的消息,刑部與皇城司,抓捕的五品以上官員就已經多四十多人,外加之前的呂大防等人,已經高達六十多!
三省六部七寺,禦史台,樞密院,三司衙門等無一逃過!
這還是暫時知道的!
這哪裡是查案啊,分明就是大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