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這會兒就站在呂府門前,看著以往威嚴不可攀,此刻渺小可踩的呂府,蔡攸神情幽晦,雙眼閃爍。
他想起了,前不久他還奉旨給呂大防送人參,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結果呂大防將他視同小卒子一樣,多看一眼都沒有!
蔡攸臉上漸漸露出冷意來,嗤笑一聲,道:“給我搜!掘地三尺,不準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皇城司的禁軍早就虎視眈眈,迫不及待,得到命令,如狼似虎的衝了進去。
呂家人即便此時,還有著身為宰輔府邸的驕傲,對皇城司極其不屑,辱罵,毆打,驅趕的事情接連發生.
“我告訴你,我們家主君乃是當朝宰輔,就算暫時落難,你們敢保證明天他就不會回來嗎?“
“我告訴你們這些丘八,都給我仔細著點,弄壞府裡的東西,哪怕是我們擦破點皮,就足以讓你們丟腦袋,呸,什麼玩意!“
“給我滾開,敢動我,我打斷你們的狗腿,豬狗一樣的東西!“
一個管事模樣,對著皇城司的禁衛大聲嗬斥,依舊是宰輔門前七品官的頤指氣使,豪橫。
皇城司沉寂了太久,偶爾有幾個人膽大包天,但大部分人還是謹小慎微,眼前確實是宰執府邸,不少人心生畏懼的不敢向前,猶豫起來。
蔡攸在一旁看著,眼神陰冷的盯著這個管事一陣,忽的大步上前,在那管事還沒來得及開口訓斥的時候,突然拔刀,直接捅入了管事的腹中!
那管事雙眼大睜,死死的抓著蔡攸的衣服,臨死之前依舊不敢相信!
蔡攸噗嗤一聲抽回刀,高高舉起,大喝道:“本官奉旨抄沒呂府,但有不從,一律就地正法,抄!“
皇城司上下人等神情大振,比剛才更加如狼似虎的衝進去。
呂府的人再有反抗,辱罵,毆打的要麼被砍要麼就群毆,呂府很快被徹底控製,抄家進行的如火如荼。
另一邊,南天友則在指揮皇城司的各親事官,滿開封城的抓人,他手裡的名單,呂黨大大小小居然高達三十多人,還是排的上名號的!
開封城內,一片混亂,朝野不知道多少人不安惶恐的看著皇宮方向,有些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更多人則迷茫不知所以。
宮內,政事堂。
沈琦接任了中書舍人,正在召集通事舍人,起居舍人等整頓政事堂,全力的肅清呂大防‘餘毒’。
外加三省機構,人手都被遷到了這裡,原本位置不高的中書舍人,因為沈琦這個當朝新貴,陡然無限拔高。
之前那個給童貫通風報信的通事舍人秦品,迅速成了沈琦重要助手,儼然是政事堂的二管家,圍繞著他溜須拍馬的不知道多少。
不過一個時辰,章惇換了官服,在三個人的陪同下,徑直來到樞密院,遞給了蘇頌一份名單。
蘇頌看著裡麵那些熟悉的名字,默默了好一陣子,道:“宰輔大印就在東府。”
章惇知道蘇頌是個老滑頭,雙眸如劍,道:“還請蘇相公首肯。”
蘇頌不接茬,道:“開封禁軍總共隻有八萬人,不能動,隻能從其他地方抽調。”
章惇是曾經的樞密院知事,對大宋的軍兵情況十分熟悉,當即沉聲道:“禁軍需要精簡,強軍!”
宋朝當前的軍隊,有番號的大約有八十多個,林林總總的禁軍數量,理論上有八十多萬!
但能拉出來打仗的,幾乎都在對夏、對遼的前線,尤其是對夏的西軍,戰力最是強勁,宋朝的帥將,幾乎都出自這裡。
蘇頌聽到章程的話並不意外,王安石變法時期,對西軍的‘照顧’最為特彆,‘王黨’對西軍的支持向來不遺餘力。
蘇頌坐直身體,看著章惇,沉色道:“能做的我會做,但我希望你明白分寸,神宗時五路伐夏的慘敗,你要謹記,也提醒官家要慎重!”
章惇看著蘇頌,神情嚴肅的盯著片刻,忽的冷哼一聲,道:“如你這般畏縮,還真是夏人的大幸!”
之前呂大防已經說過蘇頌‘畏縮’了,聽著章惇又來一次,蘇頌的臉角繃了繃,道:“想必你與官家還有很多事情要商議,我就不打擾章相公了。”
蘇頌在‘章相公’上咬了重音。
章惇回京,尤其經曆紫宸殿一事,在很多人看來,用不了多久就會拜相了。
章惇根本不在意,道:“西軍的軍餉,什麼時候送過去?”
蘇頌道:“戶部,內庫已經籌集的差不多,十天之內發出。”
章惇聽著,轉身就走。
蘇頌看著章惇的背影,深深地皺眉,心裡湧起無力感。
薑敬就在不遠處,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裡輕歎。
原本蘇相公在朝廷裡還算遊刃有餘,現在‘新舊’兩黨逐漸涇渭分明,競相逼迫,蘇相公已經沒了遊走的空隙了。
早上紫宸殿的事,在宮內宮外引發劇變,並且還在深刻的演化當中,對大宋朝局內外的影響正在飛速擴張。
趙煦沒能小憩多久,在晌午之前就醒了,洗了把臉,坐在椅子上喝著茶,聽陳皮對皇宮內外各種事情進行總結彙報。
“聽說,太皇太後杖斃了三個黃門,四個宮女,摔了不少東西……”陳皮站在趙煦身後,謹慎的低聲說道。
趙煦抱著茶杯,慢悠悠的道:“估計祖母暫時不想見到我,等過兩天祖母氣消了,記得提醒我去給祖母請安。”
陳皮應著,道:“呂大防等黨羽三十七人已被拿獲,關在刑部大牢。抄家還在進行當中,皇城司那邊報上了預估數字,說是現錢估計有四百萬貫,宅院,商鋪,黃金白銀,珠寶首飾,古玩字畫等等,估計可能破千萬。”
趙煦眉頭挑了挑,倒也不算意外,沉吟片刻,道:“現錢三百萬給國庫,商鋪,宅院,金銀珠寶這些也是。那些古玩字畫,珍本古籍的,送宮裡來,朕想要鑒賞一二。”
陳皮可從來沒見過趙煦喜歡這些東西,再說,福寧殿裡的名貴字畫被十一殿下偷走那麼多,也沒見趙煦怎麼樣。
陳皮有心說這些東西還不如現錢,臨到嘴邊還是收住,道:“是。另外,沈大夫已經在政事堂,他剛才來過,說是接到了不少彈劾呂大防等人的奏本,也有……不少辯駁的。”
趙煦頓時一笑,道:“識時務的還是晚了,但是不識時務的始終走在前列,讓沈琦整理好,待會兒一起帶來。去吧,請他們去垂拱殿偏房,我想看看,這位章相公心裡到底有些什麼想法,能不能讓我滿意。”
陳皮應著,心裡忽然明悟過來。
這位章相公,就是不久後的宰執了?
但是陳皮,又怎麼能猜到趙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