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大殿中。
眾人凝神聽著玲瓏的忽悠,不時還發出原來如此的輕呼聲。
“……便是如此,我們司長大人與真武宗淵源頗深,因此不願輕啟爭鬥,傷了當年的緣分。”
玲瓏用自己的語言消化著江平給的理由。
雖然她感覺有點不靠譜,但是江平既然敢編,她自然就敢說。
“早就聽聞江司長出身微末,靠著自強不息的精神,一路走至今日,竟不想還與我們真武宗有這層緣分。”
衝虛真人臉上也露出笑容,似乎親熱不少。
在玲瓏剛才的講述中。
江平這位武道司的司長大人出身青雲門,而青雲門的創派祖師可是當年真武宗一位已故大宗師的侍奉童子,也勉強和真武宗有著一份香火情。
這麼一輩輩往前算過來,江平就是他們真武宗的隔了不知道幾代的弟子啊。
身為弟子,怎麼好意思傷了主宗。
所以由江平從中斡旋,給予真武宗超一流待遇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當然,玲瓏也就這麼一說,其他人也就這麼一聽,至於信不信的話,反正表麵上大家都信了。
衝虛真人早有和談之意,既然玲瓏已經給了他一個台階,他走下來大家討價還價就好。
畢竟自家弟子也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就這麼平白無故傷了,他也是要傷心的。
於是衝虛真人開口道:
“老道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即便江司長與真武宗淵源深厚,但也沒道理讓真武宗占了這麼大便宜。
所以玲瓏大人還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口。”
至於答不答應,那就是另外一碼事。
隨著衝虛真人的這一句話落下,玲瓏一時間有種夢幻般的落差感。
就……就這麼答應了?
說好的桀驁不馴,說好的英勇無畏,說好的寧死不屈的江湖中人呢?
堂堂七宗之一,當年神武之殤的幕後始作俑者,雄踞江湖武林二百年,執掌江湖秩序二百年,你的威嚴呢?
你的血性呢?
你反抗呀!
隻因為自家司長大人和真武宗的那點幾乎看不見的香火,這理由未免也太勉強了點吧?
她原本預料的火熱大戰沒有發生。
她的拳頭又得沉寂下來。
難道這年頭打個拳這麼難了嗎?
玲瓏心中頗有些無奈地想到。
自從江平出現後,她就發現自己的認知一直在遭受挑戰。
因為現實跟她預想中的江湖,完全不一樣啊。
說好的匹夫一怒,血濺十步呢?
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能忍?
那個夫子如此,這個衝虛老道也是如此。
不過這到底是好事,她按照之前江平的交待,給出了對待真武宗的條件。
“第一條,真武宗未來作為護國真教,為天下武者表率,當以身作則,一視同仁,所以以前在神捕司之時一應特權全都廢除。
包括刑不加身、私立刑堂、免收賦稅等等。”
衝虛真人早有預料,對此也不意外,很是乾脆的點點頭道:
“理當如此,身為大趙子民,當遵紀守法。”
玲瓏沒想到衝虛真人答應如此果斷,她都想勸勸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不過考慮到自己的身份,玲瓏強忍著吐槽的心思,繼續道:
“呃,第二條,真武宗身為江湖上數一數二的武道大宗,高手眾多,然而這些高手都隱居山上,實屬於人才浪費。
值此國難當頭,真武宗身為護國真教,理應下山護道,匡扶正義,宣揚俠之精神,為國為民。”
“為國為民,說得好啊,這話也是你們司長大人說的?”
衝虛真人也沒什麼反對的意思,隻是饒有興趣地笑問道。
玲瓏:“……”
老頭,你倒是來點火氣啊!
她有些無力地答道:“是的。”
“老道倒是想要見見這位司長大人了,你們大人說要我們多少人?”
衝虛真人笑眯眯道。
他自然知道這一茬躲不過。
合七宗之力,足以在趙國之中攪個天翻地覆,值此三國大戰之際,無論是誰,都不會允許國內出現這樣一股力量。
如果他是趙皇,也會想法設法地去削弱它。
從真武宗內調集人手出去,既是加強了朝廷的力量,還能作為人質,又變相削弱了真武宗的力量,一來一回,容不得真武宗以後不老實。
至於反抗。
還是那句話,魚死網破罷了。
怕就怕到時候,魚死了,網卻沒破。
既然連他們背後的那位存在,趙國江湖的守護神,都在默認的這種情況的發生,又有正魔決戰在前,他們也差不多認清了大勢。
與其反抗,不若暫退一步,換得一時安寧,等待時機。
畢竟真打起來,惹怒了那位坐鎮皇宮的鎮國神話,隻需他一人,就能讓整個真武宗灰飛煙滅,即便僥幸逃脫,那也是一輩子淪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什麼打遊擊,在背後搞破壞,固然痛快一時,卻是妥妥的取死之道。
“這你也答應?”
玲瓏實在搞不懂衝虛老道心裡在想什麼了。
這明擺著要拿他們的人去當人質,做炮灰,怎麼還能答應得如此爽快。
“難道老道不該答應嗎?”
衝虛真人笑眯眯地反問道。
“啊?不是!”
玲瓏臉一紅,趕緊否認道。
到底是才出江湖的新人,前半輩子都在師父的庇護下成長,以為讀了幾本書,出門看了幾眼世界,就覺得自己看清楚了整個世界。
等到真正走出去,她才發現這個世界遠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她的一身高絕武藝,也不一定能解決所有問題。
“司長大人的意思是起碼一半的人手。”
玲瓏如實回道。
既然暫時猜不透,那她也就不必想太多了,老老實實先按照吩咐,以後再細細琢磨。
“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衝虛真人感歎一聲,這次卻沒有立即答應,而是說道:
“老道想見見江司長,這麼大的事情,不見到他,老道不敢妄下結論。
不知道如今江司長現在所在何處?”
“他?”
玲瓏想起那個跟她揮手說拜拜,然後把所有事都丟給她,就帶著其他人跑了的家夥。
玲瓏頗有些無奈道:“我們司長大人正在乾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還有比我們真武宗更重要的事情?”
衝虛真人腦海中突然靈光乍現:
“他在對誰出手?!”
“我們真是他發出來的迷霧?”
“嗬嗬,江山代有才人出,聽聞江司長未過而立之年,竟有如此氣魄,雙線作戰,實在可敬可歎,老道更想見見他了。”
衝虛真人似是想起什麼,又搖搖頭道:
“其他人可不像老道這麼好說話,他這次怕是要吃大虧。”
“衝虛真人,你在說什麼?”
玲瓏發現事情隨著她剛才的一句話,就又不知道拐到哪裡去了。
但偏偏她現在還什麼都沒搞明白。
這讓她有種自己很蠢的感覺。
衝虛真人端起茶杯,笑著送客道:
“玲瓏大人,江司長一片好意,老道心領了,但這畢竟是關乎全宗的大事,老道還需要同其他人商量一番。
玲瓏大人暫且等待幾日,等到商議結果出來,老道一定第一時間說與大人聽。
這幾日,大人可以住在山上,真武山上的風景還算秀麗,大人不會失望的。”
他需要等待一個消息,來驗證自己剛才的猜測。
如果是真的,他舉起雙手雙腳投降,答應所有條件。
如果猜測有誤,再來討價還價也不遲。
真武宗身為七宗之一,衝虛真人自信有這個麵子。
他們不願魚死網破,朝廷也有種種顧忌,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采取最後的暴力。
玲瓏還想再問,就見衝虛真人身後兩位道人一左一右走上前來,伸手送客:
“幾位大人,請。”
玲瓏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哪裡是她沒發現的。
不過人家都下了逐客令,她也不好繼續留下。
“既然如此,我們便給真武宗三天的商議考慮時間,至於山上風景,等到真武宗成為護國真教,玲瓏再看不遲。
不過玲瓏還有一句忠告給衝虛真人。
我們司長大人脾氣可不怎麼好,到時候真等到我們司長大人出麵,真武宗要答應的條件可就不止現在這麼一點了。”
說完,玲瓏帶著一句台詞都沒有的五曜主事走出了真武大殿,步子有點快。
因為她竟然拿江平做了戰略威懾武器,有點羞恥。
墮落了啊!
明明說好一切靠自己的。
……
“阿嚏!”
一個小山包上,涼風陣陣,江平坐在輪椅上,大力地打了一個噴嚏,從心地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外袍。
“沒事吧?是不是昨夜吹了夜風,受了寒氣?”
東關心地問道。
“沒事,我都習慣了。”
江平一副無奈的樣子道:
“畢竟我這麼帥,每天都有千八百人都在念叨我帥,難免有所感應,過會兒就好了。
放心好了,絕不是因為昨晚跟你一起看月亮的原因。
阿嚏,阿嚏!!”
不待東說話,江平就攤開手,先發製人道:
“你看,帥哥就是這麼慘,又有人在背後說我帥了。”
東:“……”
就算知道這是因為不想她愧疚,畢竟昨晚上想看月亮是她提出來的,但她還是好想打人怎麼辦?
“不說了。”
江平機智地跳過話題,決定回去以後讓那啥神醫開副甜甜的藥來,這感冒可不能忽視,畢竟可能一不小心就自己好了。
他虛度人生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一次感冒,可不能隨便讓它溜走了。
“前麵就是神刀門了吧?”
江平指著前方一座小型城池問道。
站在後麵,被喂了半天狗糧的老單身狗邱道雨看到信號,麻溜地走了過來。
“是的,公子。”
“怎麼樣了?”
“按照你的吩咐,如今神刀門出入的大小要道已經全都派了人看守,還有一十二位大宗師隨時候命,保管一個都跑不了。
不過公子你真的不打算先和他們聊聊?
萬一他們也想投降呢?”
邱道雨異想天開道。
“嗬嗬。”
江平怪笑兩聲,以一種看傻帽的眼神看著邱道雨道:
“老邱,雖然本公子知道你是想以此襯托本公子的才智過人,不過這太拙劣了,下次注意。
最近一段時間不見,你馬屁功力見低啊。
這麼明顯的問題,本公子不屑回答。
對吧,夫子,你幫我解釋一下。”
一旁跟江平相處了快半月的夫子,也逐漸習慣江平這種跳脫的性格。
在不為敵人的時候,夫子發現,這位江大人,為人還是挺率真活波的,一點都沒有當初揮手就乾掉他門下一眾學生的狠辣。
當然,要不是他如今服了江平令那什麼鬼手閻羅調配的散功丹,一身功力被抑製了八成,他可能還會覺得江平很正直。
不過夫子隻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望著前方城池道:
“神刀門名為門派,實則早已劃地為王,一百多年前,第八任神刀門門主於此地建城。
如今這座神刀城中,坐擁十數萬人口,每一個人都和神刀門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稱得上神刀門的死忠。
若是內亂到來,他們可以在三天內就拉出三萬可戰強軍,三月內就足以席卷周邊數郡,劃地分治。
曾經朝廷派了數任官員想要接管此城,可是沒有一個能夠活過第二天。
久而久之,這座城就成了無主之城,國中之國,被神刀門經營得如同鐵桶一片。
而且這些年來,神刀門收留了不少在外犯過大案要案的江洋大盜,將其收為己用,實力與日俱增。
因此,這座城也被不少江湖人稱為罪惡之城。
即便他們想降,老夫覺得江大人怕也不會相信。
不過……”
夫子有些疑惑地問道:
“江大人憑之前的人手,對付我君子閣還行,想要對神刀門出手,怕還有些力有未逮吧?”
“夫子莫要妄自菲薄,君子閣同為趙國七宗,是之前江某小覷了。現在想來,也是冷汗陣陣,自覺大膽。
不過麵對神刀門,江某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老邱,我讓你請的人到了嗎?”
江平彆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夫子,對邱道雨問道。
邱道雨點頭道:“人剛到。”
“好,快請。”
邱道雨聽命而去。
江平卻是嘴角一咧,看著夫子道:
“夫子,這些日子江某一直有個問題沒想通,不知可否得到夫子解惑?”
夫子道:“但說無妨。”
“世人常說君子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而江某恰好也聽聞君子閣中每一代都有三位大儒以此為名號,暗中守護君子閣。
隻不過這一次為何不見君子閣這三位大儒?
要是他們三人在,江某想要君子閣,恐怕沒這麼容易吧?”
江平笑嗬嗬地問道。
夫子心中不由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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