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不要查下去了。”
亮堂堂的房間內,新任東廠督主海公公坐在一張茶桌後,朝著坐他對麵一臉無所謂的江平沉聲道。
此時已是禦史夫人入獄的第五天。
原本禦史夫人等著的大理寺人來了,可惜沒進得了黑獄大牢,刑部員外郎來了,也沒進得了。
理由嘛,也很簡單。
陳夫人病了。
至於為何生病就不讓人轉獄,那就得大夥拿出各自衙門的法令條文,好好掰扯幾天了。
走形式,打太極,跑公文……
神捕司可不隻會抓人辦案那麼簡單。
他們也不跟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對著乾,就是拖,拖到你沒脾氣的那種。
反正有江平這位姑爺兜底。
江平自然也不在乎,反正他有老丈人兜底。
鐵傲倒是不知道在不在乎。
因為江平最近睡在神捕司衙門,沒敢回去。
隨著時間越拖越久,還有朱神捕的一步步走近真相,卻是有人越來越著急了。
這不,連海公公這位最近炙手可熱的當朝紅人都找來說情了嘛。
“海公公,什麼查不查的?你說的我可不是太清楚呀。”
江平很不客氣地從海公公麵前端來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美滋滋地抿了一口。
海公公靜靜盯著江平。
一秒,兩秒,三秒……
江平八方不動,似清風拂麵。
要是眼神對於他有用的話,他早就沒機會坐在這兒喝茶了。
“咱家本以為江大人是個聰明人的。”
海公公語氣變低道。
“我也沒說我不是啊。”
江平笑嗬嗬地回道,仿佛沒有聽出海公公的深意。
“海公公你莫不是忘了,當初陛下也是這麼誇我的。難道你還覺得陛下說的不對?”
“不是,你彆胡說,咱家沒有!”
海公公立馬三連否認。
時任東廠督主的海公公最近可是充分嘗到了權勢的滋味,那份美妙讓他一顆在宮中默默沉寂四十年的心都感覺年輕起來。
此刻的他深深明白一個道理。
大丈夫或可一日無吉,卻不可一日無權。
而他一身榮辱皆係於陛下手上,所以此時的他比任何時候都在乎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形象。
今天這話傳出去,或許陛下會一笑置之,也或許會暗埋芥蒂。
海公公可不想冒這種風險,於是他直接道:
“江大人,咱家就直說了吧,咱家是為陳禦史來說情的。”
“哦。”
江平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覺得自己此刻一定倍有範。
“原來海公公也想當說客?要我放了陳夫人?”
“不。”
海公公眼神一冷,手掌橫向一切:
“咱家想請江大人結果了她。”
江平動作當時就是一頓,而後恢複從容。
“海公公和陳禦史有仇?”
海公公搖搖頭道:“江大人,咱家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陳禦史是陛下的人,親近之人。”
江平卻不為所動,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繼續把玩茶杯,似乎上麵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
反正不拿點真材實料出來,他裝傻就行了。
見狀,海公公拍拍手,朝著身後簾子道:
“陳禦史,還是你親自跟江大人說吧。”
嘩啦啦。
細密的珠簾掀開。
一個麵色威嚴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正是前幾日江平遠遠瞄過一樣的陳禦史。
與之前相比,他的臉色多了一絲陰鬱,讓他威嚴的麵孔多了一絲莫測的恐怖,就像平靜的海平麵下潛藏的暗湧。
有時候,氣勢這玩意還是很玄妙的。
“陳禦史。”
不過江平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按照這幾日查出來的線索,這位禦史大人可沒表麵上那麼簡單。
當然,能在他這個年紀,從一介平民做到三品大員,靠的可不僅僅是他嶽父的背景。
說他沒有本事,誰都不會相信。
光是能夠請動海公公說情,他的厲害就可見一斑。
“江大人。”
陳禦史麵色不喜不悲,隻是拱手道:
“你想見我,我便來了。”
江平眼眸低垂,手指頭敲著桌子,淡淡的話語吐出:
“陳禦史,給我一個真相,你的夫人還給你。”
“人你自己處理。”
“我這輩子最不愛乾的事情,就是幫人背黑鍋。”
陳禦史頜首道:“多謝。”
說罷,他在茶桌側邊坐下,也給自己倒上一杯茶。
明明在座的兩個人吹口氣就能讓他身隕當場,但陳禦史的神情卻一直很鎮定。
這不是強行裝出來的,因為在江平的感知中,陳禦史的心跳速度都沒什麼改變。
要麼是他真的沒有情緒波動,是個石頭人,要麼就是他對自己很有自信,自信自己坐在這裡不會出事。
顯然,他是後者。
陳禦史還好整以暇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這才說道:
“這是一個很漫長,很無趣的故事。”
“放心,茶水管夠。”
江平將茶壺推到陳禦史身前道:
“我也想看看乾掉兩任妻子的陳禦史能怎麼洗白自己?”
聽到江平的譏諷,陳禦史麵上並無惱怒之色,隻道:
“大約在二十年前,那年我二十二歲,來京應試。
我的運氣不錯,中了。
其實若是不中的話,也就沒有那麼多事發生了。”
陳禦史露出回憶之色。
“放榜之日,那是我第一次和現在的夫人小荷相遇,也是那次相遇,讓她選中了我。
後來我才知道她爹是當時的禮部尚書。
我一時糊塗,又被她的家世吸引,隱瞞了我早已在鄉下成親之事。
不過此事還是在三年後暴露。
當時小荷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麼與她和離,要麼與鄉下發妻斷絕聯係。
我選擇了後者,還隱瞞發妻阿娟,說自己公務繁忙,恐怕不能回家了。
她是個懂事的女人,或許她也知道了什麼,她並沒有對我多做糾纏,而是帶著我們剛出生的女兒璐璐一起留在了鄉下。”
“時間便這麼一天天過去。”
“我靠著嶽丈的幫襯,倒也順風順水地一路高升。”
“轉眼間就十六年過去了,我以為這些事永遠會埋藏在角落。”
“誰知道我突然收到一封信。”
“有人要借我早年拋棄發妻之事,準備於朝堂之上攻擊我的德行有虧,以此讓我從禦史之位退下。”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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