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鬨的街道,人潮洶湧。
在看熱鬨這回事上,無論在哪裡都不會有什麼區彆。
人們聚成一團,將一間街口的酒肆圍得水泄不通,盯著裡麵的兩撥人評頭論足,毫不見外。
身為皇城根下的百姓,他們也算見多識廣,知道這兩撥人一個是神捕司,另一個則是最近在城中聲名鵲起的東廠鎮撫司。
“林重,你想攔我鎮撫司辦案?!”
一個頭戴烏紗帽,身穿錦衣,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將刀重重拍在桌子之上,他身後的東廠力士也帶著壓迫性地上前一步,同時腰刀上提,一副隨時動刀子的模樣。
此人名為吳優,東廠北鎮撫司百戶。
被叫做林重的是個身穿藍色捕頭服,麵相穩重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後還護著一個模樣頗為狼狽的中年,發型淩亂,衣上沾血。
“此乃城南分區,你們東廠想在這裡抓人,可有我們大人的印信?”
林重不卑不亢,拱手問道。
吳優麵色一變,隻道:“印信隻會稍後補上,但此人你必須交給我們!”
“昨夜福臨客棧有數位女眷慘死,你身後的柳浪住在她們隔壁,是重要嫌疑人。
我可告訴你,那女眷是回京的陳遜陳禦史的妻女。
你真要護他?”
“吳優,當年你父與我決鬥,是他技不如人,回去之後抑鬱而死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懷恨在心,這次完全是你想借機報複,誣陷於我。
有林兄在,他一定能查明真相,還我一個清白。”
被林重護在身後的中年悲憤叫道。
吳優卻是麵不改色道:“家父之事,本官早已淡忘,現在隻是在例行公事。”
正說著,人群中闖進來一個東廠力士,小跑到吳優身邊。
“大人。”
力士掏出一張蓋章的信封。
吳優接過信封,看了一眼,遞給林重道:
“林捕頭,這是天寶區衙門的抓捕文書,現在交人吧。”
林重接過,看到上麵的印章,頓時沉默下來。
福臨客棧在天寶區,由他們地區衙門下發的抓捕文書,的確可以在他們這裡使用。
當然,硬要算起來,他也可以不認這道文書。
畢竟神捕司和衙門的職責一直有所重疊,說是普通案子歸衙門查,而涉及到江湖高強武者的案子才會用到神捕司。
這其中,有個從屬派遣關係。
也就是說一般是衙門覺得自己人手搞不定的情況下,才會請神捕司出馬。
不過隨著鐵傲這位司長接任,神捕司的職權得到極大擴張。
很多時候,神捕司不會經過衙門同意,就直接以武者涉足凶案,插手事務。
但表麵上,衙門和神捕司還是一直處於良好合作關係。
他要真敢不接這文書,那就是在打人家衙門臉,會對神捕司與府尹衙門的關係產生極大影響。
這事,以他的級彆,還擔不起。
一旦追究起來,不僅是他,就是今天跟著他的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要吃掛落。
為了護住早年的一個故交好友,他不能連累此刻跟在身邊的這些弟兄。
而且,他也沒有把握,這事是吳優在陷害他的好友,還是他的好友真有嫌疑。
萬一真是疑犯,他又插手了,就不止丟官那麼簡單了。
不過林重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考權衡。
這邊,吳優麵露不耐道:“不要拖延時間了,交不交人給個準話。”
“既然這人是重要嫌犯,又到了本官的地盤,這份功勞就歸我神捕司了。
你們東廠的人,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
林重露出喜色,就看到人群被一群捕快擠開,露出一條通道,一個身穿黑紅捕頭服飾的青年走了過來。
赫然正是江平。
“江捕頭,這是我們東廠北鎮撫司的案子?”
看到江平,吳優麵色難堪。
江平此人在他們東廠內部,那是上官三申五令,不可得罪的存在。
雖然不知道具體理由,但根據一些捕風捉影的風聲,這位神捕司司長女婿可是跟他們的督主有著幾分神秘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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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東廠這些日子能夠這麼順利在神捕司的眼皮子底下做事,都是托這位江大人的福。
好像說他和自家督主有著什麼約定。
反正傳著怪玄乎的,但江平不可招惹,卻是實實在在的。
那位告老還鄉的侍郎大人離京的背影還依稀就在眼前呢。
見吳優不說話,江平瞪了一眼道:
“咋地,你還想本官讓徐正元來跟你下令不成?!”
“卑職不敢。”
吳優拱手躬身搖頭,一連串動作十分熟練。
“既然江捕頭來了,卑職也不敢多加叨擾,這便告退了。”
“不過此事,卑職會一並稟告指揮使大人的。”
“走!”
最後他留下一句不算威脅的威脅,拿起桌子上的刀,帶著人灰溜溜地擠開人群跑了。
“都散了散了,大白天的不去乾活養家,在這兒湊什麼熱鬨?都散了!”
有捕快去驅散圍觀的百姓。
江平找了張桌子坐下,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然後見到一群捕快還傻愣愣站著,他腦海不知怎麼閃過一句台詞,脫口而出道:
“林捕頭,你可知罪?”
林重臉色一變,對著江平單膝跪地道:
“屬下知罪。”
“哦,那你有什麼罪?”
江平還真不知道林重乾了什麼,剛才那句話,他就是覺得挺應景的。
畢竟按照他以前看過的電視劇,上官來了,不都是劈頭蓋臉的來上一句‘你可知罪?’。
然後底下人就誠惶誠恐地跪倒一片,膽小的人還會自己把自己交代了。
江平覺得還挺威風的,順口就說了。
反正這裡他最大,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林重。
沉默了一會兒,林重才道:
“屬下不該擅自收留柳浪,還與東廠發生了衝突。”
畢竟以江平這些日子的表現來看,他和東廠的關係一直比較曖昧,不僅是他,在他的影響下,其他幾區的神捕司對於東廠的緝拿條子一般都是一路暢通。
江平卻是搖搖頭,歎息道:
“你的罪不在於收留這個什麼柳浪,也不是跟東廠發生了衝突,而是你麵對東廠太慫了!”
聞言,林重抬起頭,看著江平問道:
“大人是在說屬下剛才對東廠太客氣了?”
江平果斷頜首道:
“沒錯,東廠算什麼?一個才成立多久的組織,不過就是有皇權特許,可我們神捕司怕嗎?
我神捕司辦案,何許他人置喙?!
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不要顧慮,直接把人截下!”
一句話,把眾人說的那叫一個激情澎湃,對江平這位大人的感官也是大大改觀。
要知道之前江平對於東廠的曖昧態度,可是讓他們私底下有不少意見,都說這位江大人胳膊肘往外拐。
不過現在看來江大人不愧是司長大人認可的女婿,這份態度,實在是太讓他們喜歡了。
然後他們就聽到江平指著林重身後的柳浪道:
“現在,把他抓起來。”
隨著江平一聲令下,左右捕快立刻將還沒反應過來的柳浪雙手擒住,而後從腰後掏出鎖銬,直接鎖上。
動作一氣嗬成,不愧是神捕司的老捕快。
林重剛想阻止,就聽江平道:
“林捕頭,記住你的身份。”
剛剛張開嘴的林重動作一頓,而後走到柳浪麵前,對著反鎖他胳膊的兩個捕快道:
“張三,王二,把他交給我吧。”
兩捕快看向江平,見江平點頭,他們才鬆下手,將鎖住雙手的柳浪放下。
“柳兄你放心,我一定會查明真相,還你個清白。”林重道。
柳浪淒慘而笑:“一切拜托林兄了。”
“帶回神捕司,這件案子,本官接了。”
江平起身先走,後麵人隨後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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