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像雨落的聲音。
丘八躺在地上，天空在他眼中隻留下一線，是血紅的顏色，太陽穴鼓鼓的跳動著，一下一下敲打在他的心臟上。
一滴滴血珠順著額頭留下，滴在地上，就像是生命的倒計時。
他感覺到了窒息，痛苦，還有死亡來臨的氣息。
耳邊聲音嘈雜，有些聽不清楚。
剛才他被抓著頭發狠狠挨了一巴掌，然後耳朵裡就像鑽進去一隻蒼蠅，一直嗡嗡的響。
一隻有力的大腳板踩在他的胸膛上，一用力，他能聽見自己肋骨的呻吟。
噗，啵……
也不知道什麼破了，血水衝出喉嚨，混著口水唾沫，在嘴唇上綻放出了一個淡紅色的血泡。
明明痛的要死，恨不得立刻昏過去，但腦海卻格外清明起來。
丘八想起了那位長得很好看的江公子跟他說的一句話。
‘你是想當一輩子的懦夫，還是一秒鐘的英雄？’
丘八覺得自己剛才應該算是個英雄吧？
但是……
當英雄被打得好痛啊！
丘八努力想睜開眼，可他的一雙眼也挨了兩拳頭，腫的跟個核桃似的，隻能模模糊糊看到那個高大的人影，聽著他猖狂的大笑。
旁邊還有隱隱的抽泣聲。
丘八艱難地轉過頭，就看到一個臉上帶著巴掌印的姑娘哭得梨花帶雨，臉上充滿無助。
她叫王娟，丘八喜歡的第一個姑娘。
什麼兩小無猜，什麼青梅竹馬，都隻不過是見色起意。
男人嘛，不好色那還叫男人嗎？
丘八以為自己看上的是王娟的臉蛋。
所以他喜歡過很多姑娘。
小娟，小倩，小紅，阿青，百合，小櫻……
但當他看到這個姑娘被人打，當他看到她臉上的無助，他就好像被點著的炸藥桶，失去了理智，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過，惹不惹得起，就直愣愣的衝了過來。
很顯然，他不僅打不過，也惹不起。
輕而易舉的被人打倒，然後被人踩在腳下，看著壞人猖狂大笑。
丘八內心充滿了無力。
“老東西，我還以為你真找到了什麼靠山，還敢來我杜家鬨事，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杜子俊是誰？
你女兒既然嫁到了我們杜家，就該守婦道，知禮數，你看看，都帶著奸夫打上門來了。
真當我這張臉不值錢呢。
你說說，該怎麼賠我？”
踩著丘八的高大男子對著王娟的父親，邱家隔壁中年老王說道。
中年老王氣質莽撞，加上是個殺豬的，眼神中自帶殺氣，可麵對杜子俊，卻是神情慌亂，一句話不敢多說。
至今，他肚子上的大腳丫印記可還沒消腫呢，紫黑色一片，碰碰就生痛。
中年老王看了看自家女兒，正哭得傷心，又瞧了瞧地上被一巴掌打落的殺豬刀，最後隻呐呐道：
“你說想怎麼樣？”
高大男子嗬嗬冷笑道：
“首先，既然是你女兒先不守婦道，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就要休了她，淨身出戶，一根針都不許帶走！
你沒意見吧？”
中年老王低著頭，話說的很小聲：
“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高大男子大笑兩聲，拍了拍中年老王的肩膀，笑道：
“還算識相，第二個嘛，既然你女兒都不是我杜家的人，那麼我當初給了你家多少嫁妝，現在你就要絲毫不少的給我還多少！”
“不可……啊啊啊，放手快放手，痛痛痛！！！”
“我答應便是，我答應了！”
中年老王的臉色一下子漲紅，隻感覺抓著自己的那隻手臂變成了一把鐵鉗，他的肩胛骨都要碎了。
當初令他滿意，覺得能夠保護好女兒的功夫，如今卻用到了他這個嶽丈頭上來了。
“算你識相。”
高大男子鬆開老王，又輕輕拍了下他的臉：
“老嶽丈送的豬頭肉其實還是很好吃的，以後就算不是一家人了，我也會經常去光顧你的。
哈哈哈……”
“第三……”
“啊？還有第三？！”
中年老王已經覺得自己損失慘重了，再加個第三條，簡直就是要了他的老命。
“第三嘛，就是這王八蛋勾引我妻子，罪不可赦，按照本地風俗，他和王娟都該浸豬籠！”
“不過念在王娟這半年還算辛苦伺候我的份上，她浸豬籠就免了，這小子卻是不能放過。”
高大男子微微低頭，看著被打成一條狗的丘八：
“小子，敢碰我的女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丘八沒說話，隻是咬著牙，強忍著不讓自己痛出聲來，這算是他最後的倔強。
“嗬嗬，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嗎？”
高大男子俯下身子，嘴巴湊近丘八耳邊，輕聲道：
“我認得你，王娟隔壁家的那個小混混，當日我去迎親的時候就偷偷跟在我身後，活像條可憐蟲。
怎麼？王娟寂寞了，又去找你這個舊情郎了？
可惜啊，她瞎了眼，找了你這麼個不中用的臭蟲。
不過你小子也不虧，這半年，我可是教了她不少新花樣，應該把你伺候得很舒服吧？
啊？哈哈哈……”
杜子俊臉上露出變態的笑容，似乎此刻丘八的痛苦就是他快樂的源泉。
特彆是那一瞬間的心死若灰，更是看得讓人高潮。
“呸！”
丘八覺得自己應該又當了一秒鐘的英雄。
當然，下場也是格外慘重的。
“你找死！”
杜子俊摸了摸自己臉上夾雜著口水的唾沫，眼神一冷，腳用力踩下。
哢嚓！
“啊！！！”
丘八身子瞬間痛到弓起，就好像煮熟的蝦米，渾身都漲得通紅，他的手斷了！
“來人，抓著他去浸豬籠，我要看著他死！”
杜子俊一揮手，身後就有兩個壯仆挑著一個豬籠跑了過來。
“慢著！”
鬨到這地步，終於有差人出場了。
“杜子俊，你彆鬨得太過了。”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紅衣捕快服的官差，他是本街的巡街捕快，早早就接到了報案。
隻不過杜家有惡狼幫的背景，惡狼幫雄霸城南，據說背後站著郡丞大人。
就算他是官府的人，但位卑言輕，也要看人家的臉色。
所以杜子俊打人的時候，他沒出聲，但要當著他的麵殺人，就有點過不去了。
幫派廝殺，那是暗地裡的事情，不管死多少人，在上麵的老爺們看來，也不過是死了幾條汙染空氣的臭蟲。
可要是當街死了人，影響了老爺們的風評，那就是他這個當捕快的失職了。
杜子俊絲毫沒有給官差麵子，反而很是豪橫道：
“奸夫**，當浸豬籠，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怎麼，官差大人想壞了規矩？”
官差冷哼一聲：
“大趙治下，朝廷法度最大，什麼老祖宗的規矩，我不管，你若是告他與你妻子通奸，儘可去官府擊鼓，遞上狀書。
可要是你敢動用私刑，就休怪我不講情麵了。”
說著，他拔出半截腰刀，明晃晃的，很有殺氣。
杜子俊忌憚的看了一眼官差的官服：“要不是你身上穿著的這層皮，我……”
“殺！你讓他殺！”
丘八捂著胳膊，笑得格外慘烈，眼中頭一回多了殺氣：
“你今天敢殺小爺，我保證，不僅是你，還有杜家，還有你背後的惡狼幫，一個都跑不了。
死了我一個，換了這麼多人，值了！
哈哈哈……”
杜子俊被這麼一激，眼睛都一紅，他也不說什麼浸豬籠的話了，直接從家仆手上拔出刀子。
“你看我敢不敢！？”
說著，一道寒光劃過，就要結果了丘八。
官差大人伸手欲攔，卻不知想到什麼，最後隻歎息一聲，偏過頭去。